“不是……”俞月三仰起头看着许弋良,伸出手来拽住他的衣角,“就是……太好了,太破费了……”
“嗐,我当是因为什么……”许弋良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爽朗笑道,“这几件衣裳统共也没几个钱,你若是喜欢那衣裳铺子,我也能买回来……”
俞月三勾勾嘴角勉强笑了笑,将那满屋满墙的衣裳一件件取下来挂进衣柜,只是衣服实在太多,没收了几件,连衣柜也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许弋良看着那险些关不住的衣柜挠了挠头道,“看来还得买口大的衣柜。”
俞月三听毕连忙说道,“快别了,这屋子笼共这么大点,再放口柜子进来,愈发连站的地儿都没了!”
许弋良在屋内踱了几步点头道,“这屋子是小了点,看来买柜子还不行,买套大房子才是正经。”
说到这里,许弋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中闪着奕奕的光来,“横竖这四合院也住腻了,不如买一套洋别墅,前面是花园,后面是露台的,我看那天冯会长的那个房子就甚好……”
许弋良正说得高兴,猛然看到镜子里俞月三的神色便突然噤了声。只见俞月三微微撇了撇身子,躲开了镜子的映照。他仍背对着许弋良站在柜子前,收衣服的动作只停顿了一下便又恢复了原状,转过身来垂着眼淡淡笑道,“他那是养姨太太的小公馆,你也要买一套养姨太太吗?”
初冬的平津已经十分冻人了,屋子里也早早地烘上了暖炉。许弋良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得燥热起来,似乎有汗水从额角流下来,滴入他衣领内,发出清脆的声响。明亮却没有温度的阳光透过窗子照了进来,透过俞月三浓密的睫羽,在他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浓浓的阴影,教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许弋良心里突然打起鼓来,俞月三嘴里说着玩笑的话,脸色却分明比刚才苍白许多,看起来一丝笑意都没有。
许弋良自知失言,一时半刻也不知说什么话来找补,只顾站在原地后悔不迭,谁知俞月三已将衣服收好,站在门口有些好笑地看他难得垂头丧气的样子,笑着说道,“白老板最近有戏吗,之前买不到他的票,如今有你这么大个土财主在,我也想去见见世面呢!”
锃亮乌黑的轿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祥瑞茶园的前门路对面上,许弋良下了车绕到车身右侧开了车门,从车上下来一位清瘦俊雅的男子来。那人头发梳的一丝不乱,身上穿着黑色绸缎长衫,围着灰色的呢绒围巾,与数月前落魄穷酸的样子竟大不相同了。
俞月三站在车旁远远望着,祥瑞茶园门口熙熙攘攘挤满了人,有满脸期待拿着票等候进场的,一脸侥幸看能不能捡个漏混进场的,还有不少蹲在墙角等着开场蹭听的。
瑞祥茶园算是平津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戏园了,座儿要是全满了,能有个近两千人。前几年瑞禧班还算红火的时候,俞月三也来瑞祥茶园唱过戏,不过那时他年纪尚小,只跑个龙套,站在台上偷偷往下瞧着,下面三五成群地坐了近六成,心道我们这可是要红了。
不过那也是唯一一次唱瑞祥茶园了。
今儿个来算第二次,只不过不是来唱戏的,是来听戏的。
所以世间凡事都经不起一个“比”字,人比人气死人。俞月三曾经也是踏踏实实唱戏,一片痴心盼着出头,可挣了这许多年,与眼下平津第一名旦的排场相比,瑞禧班不过是个乡下小打小闹的草台班子。
许弋良捧白怜生是梨园届人尽皆知的事,凡白怜生的场他必包下最贵的包厢去捧场,故而各园的经理没有不认得他的,更何况祥瑞茶园的这种大园。杜谦远远瞧着许弋良的车停了,便殷勤过了马路来请。
杜谦带着三两个伙计在前面开道,嘴里还不断感谢寒暄着。许弋良领着俞月三往茶园内走,一路上人多拥挤,他怕把俞月三挤散了,便伸手拦着他的肩,把他护在臂弯里。
经过那照壁,却见那大书红笺,满壁都写着“白怜生”三个字。
许弋良的包厢在二楼,一来视野好,从上俯瞰整个戏台,台上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二来安静雅致,跟那些市井平民从声音、气味、温度都隔绝了开来,仿佛纷喧尘世中开辟出的一块高贵净土。
俞月三从来没有以看客的身份去打量过这个戏台。他站在包厢边倚栏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