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愁眉苦脸,有人面无表情,有人在笑,开心得正大光明,也有人嘴角抽搐着窃喜。阿英偷偷看他们的手机屏幕,也有人在偷看别人的手机。一个男孩儿哈欠连连地看一段视频,视频里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人正作势要用啤酒瓶敲自己的脑袋,被人拦下来后,他举着啤酒瓶子满场乱跑,表情夸张,后来自己摔了一跤,逗得全场大笑,视频后面还有小半段,男孩儿又一个哈欠,手指往上一挥,下一段视频跳出来,一个大眼睛的外国孩子追着自己的影子跑。边上一个女人一边剥橘子一边看男孩儿的手机,边吃边看,边看边吃。
突然,那男孩儿抬起了头,女人转过头继续吃橘子,男孩儿看到阿英了,阿英的眼神一晃,侧过身子,低下头按手机。
他给小翼打电话。
电话没人接,阿英在微信好友里找到小翼,发了条信息过去:你到哪儿了?
信息发出去后,他不看手机了,只把它握在手里,那手跟着塞进裤兜。地铁的速度渐渐放缓,到站了,有不少人下车,又有很多人上车,车里比先前更挤,阿英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裤缝。地铁缓缓提速,离开了月台。
阿英把手机拿了出来看。他个子高,比周围的人都要高出半个头,他高高地举着自己的手机看着。
小翼没回他的信息。
阿英又发:现在上综艺都这么拼?还是那个啤酒瓶是道具?
地铁驶进了黑黢黢的隧道。阿英眼前一黯,又一亮,他抬起眼睛,朱琼琼怀抱小象的公益广告一闪而过。她的眼神湿润,好像光影混合引起的错觉。阿英揉了揉眼睛,往上拉他和小翼的聊天纪录。
半个月前他联系过小翼,他和他说:渔州那边又来电话了,又有个新提案,他们跑去找了个日本设计师。也不知道怎么请到的,估计花了不少钱。你放心,我们走正规招投标流程。就是想问问你的想法,毕竟是导演老家,纪念馆建在那里也说得过去。
小翼说:之前打算在那里拍《修罗之隐》,当地怎么对他的?
阿英说:那个故事比较敏感。
阿英又说:导演过世之前一直在写的剧本故事发生在渔洲。他是打算再回渔洲拍戏的。
小翼语音他,问他:你印象里他为什么事情掉过眼泪吗?
阿英打字回的:格拉斯哥艺术学院烧掉的时候掉过两滴。
这条信息发出去半小时后,小翼才接话,说:你决定吧。他早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不用什么都来问我的意见。反正版权都在公司那里,你们运作吧。
小翼还是没回信息。
阿英的肩膀有些酸了,他把手臂放低了些,在好友里找到一个叫“飞天螳螂”的,问他:在干吗呢?
他又问:在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