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北猛地嚎啕大哭起来,他紧紧牵着魏囡的手。沈南逸扔了烟头,全力抱住他。人再怎么成长,又有几个能平静地面对死亡。
他说我难过,又说后悔。魏北说再也没人这样爱我,再也没有人像她这样照顾我。
可他也毫无机会去回报了。魏北单手抓着沈南逸的前襟,哭得毫无形象。
沈南逸拍了拍魏北的后背,他轻声说不要怕。我照顾你。
魏囡抬头看着他们,那一瞬她感知到魏北和沈南逸之间的某种不同。是依赖,是感情,也是密不可分和无可替代。
她的年纪不足去全面认知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她是第三次见到沈南逸,却敏锐地知晓,从今往后他们将会长久地生活在一起。
那天沈南逸对魏囡说,你可以叫我叔叔,也可以选择不叫我。
甚至等你长大后,可以选择像魏北这样直呼我的名字。
我叫沈南逸。
魏囡很聪明,但不够自信。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说我叫魏囡。你可以叫我囡囡。
他们两手交握之时,魏囡隐有直觉。或许因为魏北,她将会叫这个男人一辈子的叔叔。
仅称呼一事,以小见大。沈南逸手把手地教会了她平等、宽容与自由。
第五十一章
沈南逸说不要怕,我照顾你。
七个字,不过铢两分寸。魏北反复嚼味,始终觉得这里面漏了一句,或藏着另外三个字。这话裹在喉间难以下咽,后知后觉,他竟觉得是情逾骨肉,爱意浓烈。
他忽然知了沈南逸那份不曾宣之于口的感情,以至魏北往后每每想起,总易让心脏浸泡汁水儿,又酸又甜。
那天葬礼结束后,两人送囡囡回学校。下车前魏囡向魏北保证,以后一定次次考第一。不让哥哥操心,她要做三好生给哥哥长脸。
小姑娘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脸颊被袖口揉得有点破皮,看来脆弱又倔强。她今年虚岁十二,她知道从此以后只有哥哥了。
魏囡再也不想失去。
魏北刚想说什么,沈南逸却蹲下身,方便魏囡与他平视。
不用考第一,沈南逸说,喜欢什么就学什么,按照你的喜好来。
沈南逸用手揉了揉魏囡的头发,再扳着她的肩膀转个圈,背对两人。沈南逸按着魏囡的背心,轻轻将她向前推一步。
男人不再说话,站起身。魏囡想回头,却听见魏北在后面说,快去上学,别迟到了。
沈南逸说,不要回头看。
魏囡也不知有没有听懂,她莫名感觉内心敞亮起来。她知道失去了父亲与奶奶,却对死亡的认知不够深刻。但她还有哥哥,魏囡想着,仿佛更有动力了。
她没回头,当真没有回头看一下。小姑娘脚下生风般,朝着前方跑去。沈南逸和魏北就站在原地看着她,看她越过校门,穿入林荫道,好似奔往的不是教学楼,是另一种开阔与自由。
即便魏囡如今不能体味。
送走魏囡,沈南逸亲自开车送魏北回去。路上畅通无阻,魏北降下车窗,趴着窗沿。春末微风吹拂,撩开魏北的头发,露出他光洁额头。眉目俊秀,眼神没有着落地四处游荡。
沈南逸打开车载音乐,是音乐剧法扎。魏北偏爱法扎胜过德扎,浪漫挣扎。歌词里的反抗与斗争曾似一针兴奋剂,灌入他们的欲血里。
那次是在家里二楼影厅,魏北抱着沈南逸叫得快活。
以音乐剧中时而宏大缱绻,时而激烈紧张的音乐做背景,沈南逸紧紧箍着魏北,他咬在对方喉结上,亲吻落得又狠又缠绵。
男人好似发了疯,魏北也让欲望烧昏头,舒服得眼里生了雾。
他抓着沈南逸的后背,窗外大雨嘈嘈下。窗帘紧闭,家庭影院内光线昏黑。感官无限放大,仿佛稍不留神便会迷失。于是魏北叫着沈南逸的名字,舒服又迷茫地叫他。
沈南逸。沈南逸。
那时沈南逸也说,我在。
如今法扎的经典依然响于耳畔,到底是另一幅光景。这个春天温暖得不像话,也明媚得不可描述。
魏北还浸在“失去”与“接受”的伤痛里,沈南逸点了根烟,抽两口,再递到魏北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