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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兰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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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4(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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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向钮祜禄氏,意图寻找她松懈的关口,寻找转圜的余地,却只看到她的神色宛如沉冰一片。钮祜禄氏慢慢地,沉声道:“我知道我不是你亲生额尼,你心里总是隔着一层,但是这么多年我自问已经做到了最好。你要走,可以,我马上去找瓜尔佳妹妹。我提前向她请罪。”

    瓜尔佳氏是他过世的亲生母亲。她这句话是杀手锏。

    她怎么能?怎么敢?叶宣棠愤怒,悲哀,甚至想笑,但他笑不出来。沉默得久了,他有一种自己马上就会转身离开的感觉,那股念头越来越强烈,那种勇气越来越鼓舞,直到他看见钮祜禄氏真的从榻上抽出一把剪子向自己的手腕铰下去。他一把从母亲手上夺过了剪子,顺势跪下,膝盖在石砖地上砸出咚的一声。

    那一瞬间他万念俱灰。他知道自己终究是输了。

    门外的丫鬟听见动静哭叫着冲进来,顿时又是急急忙忙一阵折腾。叶宣棠跪在一边像听一出戏。钮祜禄氏的手腕,滴答滴答往下流了几滴血,他看着那血滴在白色的毯子上,突然想起孔尚任的《桃花扇》。种种念头在他心里纠缠激荡,荒谬又悲凉。

    往后的事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似乎他阿玛知道真相,又似乎不知道,他没有追究。钮祜禄氏的伤并不严重,很快就痊愈起来,她结痂的时候是叶宣棠和陈家二姑娘陈慧的婚礼。婚礼是西式的,很盛大,没有按旧俗搭台唱戏——是叶宣棠自己拒绝的。

    那个混不吝的戏痴,那个爱笑爱闹的六爷,那个喜欢伏城一心要和他一起走的叶宣棠,随着那一跪,已经死了。

    灵枢素问救不了。

    第4章 第 4 章

    叶家的喜庆日子没过多久,北平开始笼罩在一片阴影当中。

    最开始谁都不信日本人真的进了宛平城,只觉得是以讹传讹,只有学生们像是惊弓之鸟,迅速又组织起了游街、抗议,然而很快被镇压下去。人们看多了学生游街,已经不觉得稀奇,直到有个女高中生被巡逻队员一枪打死,真的闹出了人命。这件事在报纸上登了很久,所占的版面却越来越少——通州、密云、房山,郊区一个一个失守,战况急转直下,战报却越来越模糊,反倒是亲日派文人歌功颂德宣传“共荣”的文章一下子多起来。当人们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北平城的城门早已经关了,重兵把守不得随意进出。恐慌像一场瘟疫蔓延在所有身处北平的中国人之中,年纪大的想起了庚子年洋鬼子烧杀抢掠,年纪小的没有经历过那次劫难,更感觉到未知的恐惧。

    北平乱了。

    叶家因为不肯向日本人低头,没少被穿小鞋。重重刁难之下不仅老爷叶振连丢了在政府的工作,家里的不少老物件也不得不拿出来当了换钱糊口。有一次叶振连无意间折返回当铺,看见老板对一个日本军官点头哈腰腆着脸笑,那军官拿的赫然就是刚从他手上出去的一只宋代汝窑花觚。浑浑噩噩回到叶府,叶振连刚迈进门槛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他没有猝亡,是拖了一个多月才死的,死的时候整个人瘦脱了相,在病榻上抓着叶宣棠的手喘不上气来,说他对不起祖宗,他没脸进叶赫那拉家的坟。

    叶宣棠那时候只是哭。阿玛一死他主心骨先抽掉了半根,纵然有钮祜禄氏和几位母亲,终究还是要他主事的。他和几位兄弟战战兢兢办完了叶振连的丧礼,不敢张扬多花钱,只在西山默默找了块地就把父亲葬了。钮祜禄氏本来不愿意,可是家里委实再拿不出钱来,这让她哭得愈加哀恸凄凉。

    如果说叶振连活着的时候叶府只是内里跟不上,外面看着还基本过得去,那么自从他死后,叶家便是真真正正里里外外地败落下来。

    一九三九年冬天,老四叶宣楷被人发现死在了智化寺旁边的桥洞底下。据那一片的乞丐说,他常常窝在桥洞用偷来的钱抽大烟,怕别人知道还躲躲藏藏的,其实人尽皆知。他死的头一天晚上因为吸多了大烟犯迷瞪,嚷嚷着在外面窝一宿,谁成想一头扎下去就没起来。

    宣楷的亲生母亲刚听见这个消息直接厥了过去,叶家一边忙着收尸、丧葬,一边还要安抚四位老夫人,忙得脚不沾地。所幸老六媳妇陈慧果真不负她名字里的“慧”字,在全家人左支右绌焦头烂额的时候站出来一肩挑起了大局。她知道哥哥嫂子们的积蓄早就挥霍一空,便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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