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刘春红说,以前是下过的,有两年下得特别大,对面楼的雨棚上面可以看见堆的雪。
或许是他忘了吧。他总是会忘很多事,比如哪一年下过雪,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昨天自己穿的什么衣服,吃的什么东西,他都不记得。
他总是对一切都很淡漠,等他长大了才发现,其实是对一切都没有兴趣了。他已经不大乐意去管楼下那只母猫又生了几只野种回来,不在意是什么时候开始从隔壁的老年俱乐部搬走的了,又是什么时候身边的人换了一批,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家变成这样了。
等他拿刀从手腕的皮肤上划过的时候,他都已经看见血流出来了,才发现自己是不怕疼的。
他怕活着。
刘春红看见的时候把他送去了医院,然后给了他一巴掌:“你他妈发什么神经?”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为什么——这是个很纠结的命题,他嫌弃那些什么都不问就来谴责自己的人,却又害怕别人问起,自己不知该如何作答。
太痛苦了,没有来由,就是不想不愿不习惯。
程缓把左手手腕内侧的疤给楚野看的时候,楚野是沉默的。就像程缓不理解楚野为什么会喜欢男的一样,楚野不理解程缓为什么想死。
程缓左手手腕上有过戴表的痕迹,夏天晒黑的一圈表印还没完全白回来。老实说,这个疤要不是袖子遮着,楚野还一直不知道。
“我小学的时候自己划的。”
哦,年少无知爱自杀啊。自己那会儿非主流的时候q|q空间全这种嚷嚷着要死的或者自残刻对象名字的。
“我这人,你可能会觉得比较……中二,”程缓想了个合适的词,说出来后点了点头,“我从小到大都在想一件事,我活着是干什么的。”
楚野有点懵逼,为什么突然跳到哲学问题。
“反正是没想出来,我先累了,没有意义又不得不累死累活,我挺烦的,我就……”
程缓低着头摸那条刀疤。楚野看见那条疤下面还有一条浅的,伤口很新。
“你……”
“我没说我从这种纠结里面走出来过。研究过那么多种死法,就这种成本最低。”
程缓笑了,楚野没敢看。按照小说套路,一般这种时候的笑肯定很难看。
程缓这人拿的女主剧本啊!
楚野说话很直男癌,没有直男的命却得了直男的病。他脑子都没过得说了一句:“你神经病啊?活着有什么不好的你干嘛要去死?是游戏不好玩了还是吃的不好吃了?”
程缓就知道跟他说的就全是屁话。
输液管里的药剂在一点一点地流进血管里,扎着针的那只手是冰冷的。程缓此刻的情绪就吊在极度的平静与极度的烦躁之间,相当的难受,不安。
仅存的理智让他没有把楚野直接给轰出去。
自己疯没关系,不能拉着别人。
可程缓还是没控制住往回怼了一句:“你他妈个死同性恋,女的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偏偏喜欢男的,恶心。”
楚野这回听懂了,这臭傻逼喊自己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要不是看他现在这个要死不活的鬼样子,楚野直接一巴掌呼他脸上去。
病房门口进来个护士,老熟人了,这不头天刚专程来见过。小陈端着个资料本在那儿抄抄写写,还在那儿跟程缓闲聊:“咱又见面了啊。”
程缓现在说话都没劲儿,应付了一声,都算自己有礼貌了。
“之前陪你来那个呢?今儿怎么换人了?”
“……不知道。”程缓一脸不耐烦,偏着头往窗外头看风景,又在下雨,已经见怪不怪了。
小陈懒得跟他硬碰硬,干完活儿就转下一间了。楚野倒还坐在那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有点手足无措得削了个刚买的苹果。切了一块儿想喂,但是又感觉哪里奇奇怪怪的,最后塞自己嘴里吃了。
这人什么毛病?
抑郁症还是狂躁症还是间歇性精神病?
还是说这人不会真的脑残吧!
程缓就这么目光无神得看着楚野把买给自己的苹果一块儿一块儿得喂给他自己吃了,内心毫无波动,也不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