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还能等得回你,即便沧海桑田,我也要等下去。
坐在出租车后排,黎峥看着窗外不断跑向身后的风景,想起他跟贺从容在外面旅游的几天,抛弃了一切烦恼,从教练教滑雪,直到最后两个人能独立在滑雪场内行动。他想起贺从容被冻得发红的鼻尖,颤抖冰冷的手,一切的一切,如同车窗内的风景,一步步跑远,他拨通电话,像了却一生般回应道:
“好,明天上午,我会过去。”
天空忽然转阴,隐隐的雷声传来。
要下雨了。
一大早,贺从容开车回了贺宅,自他从美国回来,就不怎么在家住着,这里只不过是逢年过节应酬的场合,今天天气意外得好,不像昨天阴云密布,下了一整夜的雨。贺从容一出车库,按电梯,等电梯门打开,站了齐刷刷两排人,朝他同时鞠躬:
“欢迎少爷回家。”
贺从容充耳未闻,踏入这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以往的记忆如潮水扑面而来,他想起母亲,想起曾经和睦的一家三口。贺海峰背对他,轮椅被佣人推到了中央地带的草坪上,整个后院种满了母亲最爱的无尽夏,无尽夏花期长,从晚春到夏秋持续延绵的花期,蓝紫两色的无尽夏把整个花园点缀得如梦似幻,许久未曾见面的父亲被佣人扶着,站在那儿,抬头仰望着什么。
佣人在贺海峰耳旁低语两句,他才转过身来。
回到家中的贺海峰精神头明显好一些,是个人都知道这叫回光返照。贺从容站在他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以示尊敬叫了声“爸”。
下人递上一杯茶,贺从容抿了一口便捧在手里。
贺从容看着这一簇簇的无尽夏,内心充满残忍,妈妈那么期盼一家人团圆,最后不过是这种结局。看贺海峰许久不说话,贺从容只好率先开口:
“那个要登堂入室的私生子呢。”
贺海峰听见贺从容说出如此刻薄的话,不由得缓解气氛一笑,却也什么都不敢回应。贺从容内心平淡,在这个时候闪亮登场的私生子必然要来争家产,他有什么好脸给他看,即便贺从容对贺海峰的财产一点兴趣都没有,但对父亲出轨的铁证仍旧没什么好颜色。
他现在恨不得把事情早点结束回去找黎峥。
他们俩约好了今晚去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吃牛排。
“出来吧。”
贺海峰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贺从容一开始没有在意,发现走近的人影愈发熟悉,他的瞳孔忽地变大,手心的温度渐渐下降,不可置信地朝后退了两步,险些没有站稳。
对面走过来的“私生子”弟弟,长着一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黑西装衬得他犹如一把闪着寒光的武士刀,冷峻的面容在触及到他的视线时,丝毫没有吃惊的表情,贺从容的心“咣当”一声掉到地上,他惊呆了。
黎峥,居然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他什么都知道,从头到尾,只有自己是个傻子。
黎峥比他略高半头,站在不远处,抿紧双唇,看向他时,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逆光下的脸竟与年轻时的父亲如出一辙,贺从容脑海里突然蹦出楚文那一句“黎峥有点像你”,全身僵硬。
这个弟弟,竟是比他还要像贺海峰。
贺从容不敢相信,前几天还躺在自己身侧的男人,居然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又高又瘦的男人主动从佣人身边扶起贺海峰,自始至终没有再看贺从容一眼。贺从容站在那儿,看着他们父慈子孝,感觉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容容,这就是你的弟弟。”
黎峥尽量不显山露水,掩埋自己的情绪,他根本不看贺从容,但视线扫及地面,看见草坪上凭白多了几滴艳丽的红来,他惊愕地抬头,看见贺从容捏碎了手里的骨瓷杯,碎瓷片扎入手心,血从手心一滴滴流逝,他丝毫不在意,平静而又冷淡的声音让黎峥越发心痛。
“你早就知道了。”
贺海峰还没听出贺从容话里的意思,话就被黎峥接了过去:
“我早就知道了。”
“高中那年退学,我就知道了。”
黎峥以为贺从容会哭,会怒,甚至会笑,可是他什么反应都没有。连一声骂都没有,只是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