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妈,你说句话。”郑知起身,发现她哭了,“对不起,妈,但是我……”
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的一个巴掌落在了郑知脸上,登时火辣辣的发麻。
郑知握住她的手,一边给她搓着手心一边红着眼问:“疼不疼?”
“你问我哪儿疼不疼?”郑妈妈终于开了口,眼泪哗哗地流着。
郑知很少看到他妈哭,上一次还是他上大学离开家的时候,妈妈舍不得他远走,但又不得不把这只小鹰放飞到更广阔的天空去。
孩子的每一次成长,不仅仅是他们在痛,父母也在痛,甚至,因为父母爱得更深沉厚重,他们的痛往往是孩子们的几倍多。
“我就知道……”她的声音哽咽了,身体摇晃几下,被郑知扶着坐到了沙发上。
“妈……”郑知原本打好了腹稿,什么华丽的说辞都已经准备好,可是在这一刻,统统被忘记,他只能不停地叫她,只能不停地道歉。
他道歉,并不是因为觉得自己错了,并不是因为觉得身为同性恋有多对不起这个世界。
他道歉,是因为他惹她哭了,他让她难过了。
郑妈妈坐在那里,靠着沙发背不停地掉眼泪,她攥紧了拳头,用力地捶着沙发。
“妈,你别这样。”郑知心疼她,可又觉得无力。
“为什么啊……”郑妈妈双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郑知赶紧拿了纸抽过来,轻轻地给她擦拭,“你为什么这样啊?”
“妈,我……”郑知停住了手,低着头,沉了沉气说,“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我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他了。”
郑妈妈笑了,笑得眼泪止都止不住。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在家里被老公儿子宠着,遇到什么事情都有人顶在前面。
可是这次,儿子站在了自己的对面,老公也不在身边。
她觉得难过,可又说不清这难过究竟来自于什么。
是因为儿子是同性恋,这没错,但更多的呢?同性恋就不是人吗?是同性恋了就不是她的儿子吗?
她哭得头晕,手心还在疼。
刚才那一巴掌,她用了十足的力气,二十多年,她从来没有打过儿子,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郑知一直都是她最骄傲的孩子,除了在恋爱问题上总是让她放不下心来之外,从没让她操过心。
她不是没想过儿子可能不喜欢女生,她也无意间看到过不少有关同性恋的报道,可她总觉得不至于,世界那么大,不可能偏偏她的儿子就是同性恋。
但世界那么大,偏偏就轮到了她。
“你跟我说说,他哪好?”
郑知担忧地看着她,然后坐回来,跟她并肩坐在沙发上。
“可能,有些人觉得他不过是再平凡普通的人不过了,但是,事实上,他比谁都好。”郑知说,“高中的时候,就是我复读那年,跟他是同桌。他从外地来的,又没那么聪明,跟不上老师的讲课进度,可是,他能从第一次月考班级倒数十几名进步到最后一次模拟考时年级前一百五,他知道自己不够聪明,可他相信只要努力就能变好。他家里出了事,来这边上学也是因为这个。从小他爸就是个酒鬼,还打他跟他妈,后来他爸因为诈骗入狱,他妈去世。当时他才十七岁,成了没有家的孩子。”
郑妈妈从来不知道游择一的情况是这样的,她皱了皱眉,原本快要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流。
人跟人的境遇真的可以天差地别,她开始怀疑,郑知之所以被游择一吸引,无非是强者对弱者的同情。
同情不是爱情。她想。
“高考的时候,他回到了学籍所在处,我们再没联系了。”在回忆的时候,郑知也酸了鼻子,“其实那一年里,我们的感情都是朦朦胧胧的,十八九岁,谁能说清楚是不是喜欢?更何况,那时候的我们在面对自己有可能是同性恋的时候也是慌张的,很怕。尤其,你不知道,在学校的时候有人传他是同性恋的事情,他被欺负得很惨。”
关于那一段,郑知只轻描淡写地略过,可他清楚,这样的校园暴力给游择一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后来我们就断了联系,整整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