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以不能拿陌生人东西的借口拒绝我,其实我知道,是我现在这副鬼样子太过可怕。
我早上照过镜子了,脸色苍白得像鬼,两颊深深陷进去,越发的像骷颅头,要知道,从前我对自己的样貌可是很有信心的,但经过早上,我决定往后都不再照镜子了。
我开始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身体的疼痛让我连下床都很困难,我只得把干粮搬到床上,饿了便吃一点,多半时间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度过的,若是醒了,也多半是痛醒的。
我可太痛了,四肢、脑袋、五脏,无一处不在痛,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因为这样的痛感实在太折磨,我便忍不住吃了一嘴的药,试图缓解这让我生不如死的痛楚。
后来我不再痛了,但也连手都抬不起来,我开始无法进食时,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我反而解脱了,从前的一切如同走马观花在我脑海里呈现,开心的痛苦的,我都感觉不到了,我变成一缕魂魄,慢慢的升腾到空中,看床上躺着的男人,枯槁憔悴,全然没有了呼吸。
一股巨大的推力忽然让我脑袋剧痛起来,难道灵魂也会痛苦,我嘶吼着大喊,发了疯一样的冲上去抱住床上的尸体,冰凉的一片,也不知道死去多久。
我好像不是我了——这个认知让我恐惧,我开始恍惚起来,颤抖着手将尸体紧紧拥抱在怀里,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仿佛我轻轻一捏就会碎。
我听见自己野兽般悲鸣的哭声,声嘶力竭的喊着林容二字,字字泣血,化作世间最深的悲痛在这小小的屋子里蔓延开来。
可是我发觉自己的手是有温度的,我也能看见窗外的雪是白色的,我能感知这世间的一切,唯独床上躺着的,没有呼吸的身体。
我脑袋轰的一声,现在我想起来了——原来我不是林容,我是陈苏。
8
我恍恍惚惚在迷雾里行走,前头有亮光指引着我,林容站在光里,我看见他脸上的泪水,一颗颗饱满晶莹,滴进我的心里。
他好痛苦,我想冲上前去把他解救出来,可是无论如何我的靠近不了,我嚎啕大哭起来,喊着林容别走,我求你。
可他只是哭,他对我挥手,用一贯撒娇的语调,陈苏,我该离开了,你不要为我难过。
我怎么能不难过,我是那么爱他,我甘愿为他放弃所有,可是他却这么狠心的抛却我离开,他是天底下最绝情的人。
我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光里,我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住,我记得他冰冷僵硬的躯壳,我记得他痛苦的面庞,这一切的一切,都痛进我的五脏六腑,使我生不如死。
我猛的大喊一声,浑身颤抖的坐了起来,触及是白茫茫的一片,我迷茫的想,我现在到底是林容,还是陈苏。
一道低沉的声音呼唤我,“陈先生,你醒了?”
我伸手抹去满脸泪水,略带疑惑的看向眼前的中年男人,这才慢慢把回忆聚拢回来。
林容离开的那天,我照旧回家,看见了他留给我的纸条,他走得那么干净,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给我,我曾以为我们两个即使是争吵也不会闹到决裂的地步,但林容的离开却在提醒我,他是真的要同我断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发了疯的找他,动用了我手上全部的资源,真相就像一张网,把我笼罩得无法呼吸。
我好气林容不肯把事实告诉我,他以为他悄然无息的离开会让我遗忘,可是他不会知道林容这个名字早已经融入我的骨血,一个人离了血肉,只会是一具干瘪的身体。
我永远比林容想象中的要爱他。
一个月我过得生不如死,我怕他故意躲着不肯见我,也怕我来不及见他一面,我气自己不够了解他的为人,不够关心在乎他,若我能多一点察觉他这段时日的异样,我就不会到他离开后才得知他患了胃癌的事情。
林容很爱同我撒娇,也很爱同我发脾气,我把他这段日子的异样归结为正常的撒泼打滚,但我唯独没有往深了想。
我只是想要给他一个教训,分手二字是气话,我以为只要再哄哄他,我们就会恢复以往的生活。
只可惜,是我太自大,想当然的觉得既然说了永远,那末日便不会来临。
他怎么舍得背叛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