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不耐地按下喇叭,孙哲平连忙启动车子向前开去。张佳乐干笑两声:“……他倒是挺着急的。”
“着急让他先走。”
其实在b市这种著名的大停车场上,真没有谁能快出多少去。张佳乐眼看着后面那车一过了红灯就急吼吼地变道,然而很快就因为另一条车道上的拥堵被他们重新甩在了后面,不由得啧了一声。孙哲平则是不停搬蹬踹——他不知为什么买了个手动挡,在这种道路上开车绝对是个体力活。张佳乐叹气:“为啥不弄个自动挡?”
“不开手动挡那叫开车吗?”孙哲平还挺坚持。
张佳乐耸耸肩,他一向对车这种东西不太感冒。这时候音乐的鼓点激昂起来,歌词忽然那么清晰地传入耳中: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张佳乐听着,下意识地跟着哼了起来。他的声音小小的,直到听到另一个声音,甚至还要过一会儿才察觉那是孙哲平的声音。
“……你也喜欢这首歌?”
“老歌了。”孙哲平这次没有看向张佳乐,“我倒是没想到你也听过这首歌。”
“嗯……偶尔听到的。”
张佳乐说着,视线却并没有离开过孙哲平。那短暂的一瞬间,在熟悉的歌声里,他看见那个十七岁的时候千里迢迢背着登山包来到k市的孙哲平,看见那个严肃地皱着眉头站在百花战队会议室里的孙哲平,看见那个火车站前默然无语双颊都削了下去的孙哲平。这些影子短暂地浮现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又消隐在这确凿不移的熟悉轮廓里。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快要三十岁了,突然意识到,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从未真正远离过这个人。
有某种难以辨别的情绪在他心底搏动着,越来越沉,那么重地压在他的心上,他几乎说不出来一句话,却又必须迫切地表达一些什么。他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搭在了孙哲平放在档杆上的那只手。
一瞬间孙哲平仿佛全身都绷紧了,但很快就放松下去。张佳乐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背一下冒了汗,可是却并没有松开对方的手。
汽车默默地向前开去,他们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剩下那首歌还在响着:
向前走就这么走
直到你会——*
最终他们总算是到了孙哲平新家的楼下。张佳乐跳下车来顿时又兴奋起来,一路上问这问那简直比孙哲平自己还兴奋:“义斩薪水这么高?我那天还听杨聪跟皇风的人聊天抱怨房价贵呢。”
“队里有人家里是城建的,给了我一些内部折扣,而且之前百花的薪水我也做了投资。”孙哲平一边说一边带张佳乐进了电梯,“小区不错,不过房子不是很大,我想着够用,就下手了。”
“大了收拾确实也麻烦,”张佳乐心有戚戚焉,“装修费劲不?”
“折腾了一阵子,这都晾了小半年了。”
“咦——?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你还不得着急过来?”
“你怎么就知道我要过来?”
“你不过来吗?”
眼看着话题就要车轱辘下去,好在停下来的电梯拯救了话题。孙哲平走到自家门前,掏钥匙开了门:“喏。”
张佳乐走了进去。这房子确实不是很大,除了基本的装修之外,家具都没添上多少,他里里外外看了两圈,说:“大孙,没人气啊。”
“是啊,毕竟离俱乐部远,还是住宿舍方便。”在厨房倒水的孙哲平遥遥地说。
“……浪费啊,怎么不租?”
一手一只马克杯的孙哲平走了出来,递给张佳乐一只:“费劲。”
“你还是这脾气。”张佳乐喝了口水,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不过反正这投资不亏。”
“是啊,之前打比赛,总觉得不知道最后要去哪里。现在大概是知道了。”
张佳乐忽觉手里的杯子有点重。他慢慢地换了个握杯子的姿势,问:“你要退役?”
孙哲平笑起来:“还能再打一年。但是,十二赛季之后肯定就要换个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