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清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叶修出来,面上也说不出悲喜,正要对韩文清说什么,便看韩文清带头拜了下去,道:
“参见吾皇。”
叶修一时僵在原地。张新杰亦跟着拜倒,又道:“——当年圣上留有两子,长子叶秋留于京中,次子叶修由方外之人带走,如今太子既被奸人所害,霸图多方寻访,找到另一位先帝之子,迎回京城,乃是使正统重归□□一脉。”
叶修目光来回看着韩文清和张新杰:“这话也能有人信?”
“我们早传出去做了话本,”张佳乐道,“又找了钦天监王杰希背书,最近京中传得正热闹呢。”
叶修还想再说什么,韩文清却抬头看他:“——边关不能没有我韩文清,朝中亦不能没有你叶修。在你那么多废话中,就这句还真有道理。”
叶修定定看他一晌,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之后便连着一个月都是忙乱。老皇帝下了一通诏书就自己闭居去享太上皇清福了;陶轩一众下了大理寺问罪,各自去职外放不等;叶修总算用回自己名字,朝中诸人虽有察觉,但在满街传开故事里亦不好说什么。韩文清立于武官班中,看着大殿上男人一身黄袍,冕旒晖晖,忽然想起那一日在边关上,叶修对他说便在你军里做个小兵的事。
但终究还是不行。
将军百战于边关,帝王运筹于龙庭,人生分位早便定好。他望着男人面孔,一时觉得陌生,但细看下去,又在那张皇帝面具后,辨出他所熟悉叶修的轮廓来。
此时叶修也看过来。两人默然凝视一刻,听通赞唱一声“跪,搢笏”——韩文清便低了头,随众人拜下去。
——这样便好。
在韩文清预备离京之前,他那总在夜里点着灯笼的院子终于是又来了访客。叶修一身短衣,背了却邪,从墙头上跳下来倒还和当年一般轻盈:“老韩。”
韩文清正坐在院里,石桌上已经摆了酒菜:“我觉得你今天会来。”——倒也不加尊称。
叶修一笑,坐在他对面:“还是老规矩,你喝,我看。”
这似乎已成了惯例。韩文清自己斟了酒,又有点头疼:“你这个酒量,祭天时候怎么办?”
“换白水呗,不然又怎么办?饮一杯酒,然后倒了,岂不是要命。”叶修拿筷子单捡素什锦里面笋尖吃,“反倒是老韩你,酒量见长啊。”
“在边关哪有不喝酒的。”韩文清道,“你若练着些,如何练不出来?”
叶修想了想,道:“不成。咱俩这都是十年的老规矩了,不能坏了。”
韩文清瞪他,但叶修只笑,也不怕他这张享誉边关的黑脸。气氛一时轻松起来,就仿佛还是十年前,他不过是“大漠孤烟”,男人不过是“一叶之秋”——两人似是都默契着,不想坏了这错觉,只捡无关紧要的事情说,边关上有什么趣闻,京里出了什么奇人,张新杰一到子时必定睡觉,张佳乐照例倒霉得找不到客栈……最后壶里酒亦尽了,两人看着最后一杯酒,竟然都沉默袭来。
“——明天便走?”
叶修问。
“明日便走。”
韩文清答。
叶修默然片刻,道:“我其实想叫你留在京里。但今年气候既寒,只恐又有胡马南下……”这事情两人都明白,却也不用再往下说了。他又停了一刻,才道:“老韩,我不准备立后。”
韩文清这真吃了一惊。叶修却继续说:“我预备等皇叔孩子大了,便将这位子交给他。这话说得轻易,我只不想自己有了妻子,也和皇叔一样生了私心。”
韩文清看着他,目光似是能将他看个通透,道:“只是如此?”
叶修一指墙边却邪:“我把却邪留给你,若我变了初心,你便用却邪干了我就行。”
韩文清直接摇头:“我不要。单凭‘大漠孤烟’拳法,我就能将你干死,何须却邪?你只给我把话说明白了——”
他话音未落,忽然看见叶修夺过他面前酒杯一口气喝了下去。韩文清还没来得及制止,就看叶修俯身过来——竟是又将酒还给了他。
“——这样,你总明白了罢?”
叶修低声道,多少还是过了酒气,连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