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四宝碎了一地,福掌柜已经倒在地上,手上攥了那把扇子,只是扇面已经是一片血色,触目惊心。
扇面旁边是一张风干了的红枫,红色已然淡去,脉络清晰美好,正是掌柜平日用来充当书签的那一叶。
第十五章 白云深处有人家
自福掌柜破天荒地病了几日,他住那院的门槛几乎被来探病的人踏平,一旁照顾的红姑娘看这势头已经是扰民了,于是推了门冲着院外一拨拨的老乡吼了一嗓道:“侯爷没事儿,你们这样一群群地往里涌,乌烟瘴气,敢情是来奔丧啊!”
拂樱听红狐在外面一嗓子下来,便没了动静,却也不听见有人走,披了衣,坐起身来,凑到窗边,从缝隙里看着院子里外安然坐了一地的人,那些人中有他以前的老部下,大多却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佛狱平民,想是着数十年来在他帮助下陆陆续续在苦境安家扎根的。
他看着外面等着的人,便越发觉得当初所幸在噬魂囚里熬了下来,他还记得当初红狐把他从牢里捞出来时说的那话:“逃吧,能多活一个是一个……只要活着,就总能再做点什么。”
他听着红狐在外面无计可施地跺脚,伸手取了旁边的梳子,把自己打理了一番,然后穿戴齐整,走出门去,引起一片欢欣之声。
春阳下的拂樱,虽再没有凯旋侯的煞气,却已然从容。
打发佛狱众人回家,拂樱回到屋里坐定,红狐看他精神又开始不济起来,便知道那在噬魂囚里落下的病根还在折腾他,给他倒了杯热茶,送到手上,看他喝下稍稍安定,才小心翼翼地道:“这么多年都没再反复,怎么又犯了?”
拂樱向她摆手,表示他无恙,红狐瞅着他表情上微妙的变化,便试探道:“所以是……心病?”
拂樱斜眼瞥了旁边的那染血的扇子,算是回应。
“伏波惟愿裹尸还,定远何须生入关。”红狐把那二句诗又念了一遍,然后抬起眼来道,“马革裹尸,一腔报国之热血,封侯拜相,平步青云。红狐记得那年侯爷说过,沉渊已毁,通往四魌界的通道已毁,从此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苦境活下去,流落到苦境的佛狱子民需要的是随遇而安,尽力教会他们适应苦境风土人情,趋利避害,让更多的人活下来,才是当务之急,人心不死,佛狱不灭。以无用之躯,行该行之事,便是对佛狱尽忠了。”
红狐看拂樱沉默了一下,嘴唇翕动:此诗是为佛狱而题,然而心病非是为了佛狱。
“那是……私情?”
拂樱点了点头。
“红狐愿意听。”
拂樱摇了摇头,微微笑了笑。
“说不出口?”红狐说着,却见他投来一个抱歉的目光,也就作罢。
红狐忽然想起拂樱从前在苦境还养有一个女儿,现在已经不知所踪,这数十年来几次见他伏案绘图,托人找寻,却终究没有下落,再想起那扇子居然原来出自妓馆,心中大致联系了一下,便得出了一段凄美婉约的才子佳人之情。
她浑身哆嗦了一下,自此更加打定了独身逍遥之念。
红狐推开门,却见那当铺的伙计还候在门外,想想方才的话说不准被他听去了,然而料想那人也不懂,便赏了他一个枣凿,以示惩戒,那伙计被她敲得差点飙了泪。然后捂着脑袋直接奔拂樱屋里去了。
红狐也不再费心,客栈商铺当铺的生意还要做的,翩然离了小院。
那伙计看红狐走远,便大着胆子奔去拉了掌柜的手道:“掌柜,小的知道有人能治心病,您跟小的来!”拂樱用眼神拒绝他却被他那一副视死如归若掌柜不领他这份情他便去跳孤星崖的架势给弄得哭笑不得,再想想也有好久没有外出散心,也就顺了他的意,一下子把那伙计感动得头捣地。
“我一个人去就好。”拂樱在纸上写道。
“那可不成,那郎中虽然本事不小,能治人病痛,顺带调解夫妻吵架排解婆媳矛盾但是……他是个瞎子,姓冯,我们那儿的都叫他冯先生,因为他还教我们村的孩子识字。”
拂樱跟在那伙计身后,越走越觉得后悔,那伙计的村子太偏,他又是着浅色的衣袍,一路下来,下摆已经沾满了泥,他有些儿洁癖,不由皱了眉。
好在山重水复后是柳暗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