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樱,又回身取了谱同递过去。
“一唱一和,岂不妙哉?”
拂樱一时了然,咬了牙恨恨道:“好你个枫岫,竟是一点便宜都不肯让人占去。”又看莬儿一脸兴奋地看着他手中的琵琶,把心一横,“弹便弹了!权当给姑娘们面子。”当下取了谱,只扫了一眼便放置一旁,正襟危坐,眼清亮地看向枫岫。
枫岫却就地盘腿坐下,斜倚着拂樱,他身上有着淡淡的枫木香味,不由得让拂樱想起所谓的“焚香取道”来。
枫岫的声音有些儿低沉,不算顶好听,但却是很耐听的那种,声音里那种风流天成的调调,却是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慢带疏狂。曾批给露支风敕,累奏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枫岫的声音低低掠过拂樱的耳朵,痒痒地,沉得拂樱以为他好似只需要唱给他听见一样,歌中有的是放荡不羁,细听下又像是在向亲密的朋友倾述着自己的故事,想到这里,他只觉在空气中陡然染上了一层暧昧的情调,秘而不宣。
音符一个个从身后人的指间流泻出来,枫岫不由真觉得自己有些儿醉意了。这时,他却忽的察出身后之人有些儿异样地轻颤了一下,身后的温度也似是高涨起来。
拂樱一曲弹罢,忽的站起身来,也不管枫岫是整个人靠在他身上。
“枫岫,吾还有要事,不克久留,先行告辞。”拂樱背对着他道。
枫岫站起身来,再看莬儿取了扇面来央拂樱题字,他也只草草几笔便要匆匆离开,心下蹊跷,便上前拍了他的肩膀关心道:“拂樱,汝无恙……”
拂樱回过头来道了句:“吾今夜喝多了,先回家陪小免。”便再无话,也不等他,急急而行。
枫岫看拂樱神色有异,面上似乎染上了一层潮红,回头给婵娟题了扇面,不经意间瞥了拂樱题的那一把,怔了一下,便赶忙也向拂樱追去。
然而拂樱却是走得极快,枫岫竟一下子失了他的踪迹,在林间小道间寻觅一阵后,料想他当是无大碍,正想转身离去,却在寂静的林间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枫岫缓缓转向那声音的方向,透过层层的林业,在满地的月光下,看到拂樱紧闭着双眼仰面坐在一块平滑的大石上深深地重重地喘息。
他方要上去询问,却见拂樱缓缓解开了领口的盘扣,接着是前襟……
艳丽的华服如花瓣般慢慢散落在他的身侧,在月光下靡丽非常。
婵娟倚着阑干看着枫岫的身影远得追不到了,才叹了一口气道:“真是可惜……”
莬儿乖顺地过来趴在婵娟的旁边道:“不可惜不可惜,以后他们还会来的吧。”
婵娟宠溺地戳了戳她的粉脸:“小不经事的,娟姐是替你可惜,这样的人物,再难见了。本来姐姐还打算让你心上的那个今夜留下来好好待你,反正总要给人的,不如给个喜欢的。”
第十三章 和春一梦(下)
枫岫被锁在噬魂囚的墙壁上,一阵阵的阴寒自背心的伤口而来,虽然他被扔到这里前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但背后的空洞仍是一阵冷一阵痛,他在阵冷和阵痛中昏过去几次,又几次给人灌了热汤还过气来。
他记得带他来此的监视者对狱卒交待明天咒世主还要见活人,所以自己才得了这样的优遇。
他想起方才被佛狱的酒呛醒,那佛狱的酒极烈,热辣辣地下肚,立刻能在人身体里燃起一把火来,他想起那人说过自己不喜喝酒,原不是不爱喝,而是苦境的酒比之佛狱,实在是淡而无味,想到这儿,他的嘴角不由有了笑意,却又立即凝固了——如今知道又如何,也不会再有共饮之时了。
枫岫抬起头,眼前照例是一片暗色,他的四肢百骸已经痛得感受不到痛,换而是彻骨的冷,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几处是伤到见骨了,说不准那些寒气本就不是透过肌肤,而是直接从外翻的皮肉向暴露在外面的骨袭来。为着这极度自虐的想象,那种空虚的冷更真实了,肺腑一个翻腾,又呕出一口血来,竟还是热的。
这种好似连心也冻住的虚寒是如此熟悉。
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在秀士林仰望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