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是洛棠萧家人,死时,不愿与萧家人同葬于梁州祖坟,而是洛棠这他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吗?蔺春旅依然低头看着他仍俯在地,终是应承道,「我答应你。」
而他只是磕着头,泪已爬满面,连声谢,也只能埋于心中。
凌晨,洛棠府衙东厢一角的某个厅中,烛火烧尽,熄了。
那时窗外,是平时嫌嘈杂,此刻却觉分外悦耳的鸟鸣,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一人慵懒地瘫在椅上,啜着染了清晨寒露,已冰冷的茶。
寒气,入喉……入身、入骨。
他身后一人,望了眼空旷的厅堂,开口。「大人为萧家查过此案?」
他沉默了很久,道:「吕沛拿了难以假造的鞑靼诏书,铁证如山,朝中文武惊慌,那人不重治萧程远的罪,难以服众。」
「这般重案,自然由大理寺接手,而大人您……」在人人都将矛头指向萧程远时,多疑如大人却对于能拿出如此铁证、将萧程远推向万劫不复深渊的吕沛起疑,嗅到这必定有鬼。
「刑部很闲。」他淡淡道,「若刑部也有镜潭这种职权可使,那孩子也就不用脏了自己手了。」
他用哥哥的名字、用青儿之名;他大可封了此毒,撇清关系,可他却是,处处留下线索……然,没有人阻止他。这,就是前夜与他对答间,他发觉之事。
眉宇深锁,蔺春旅喃喃地,「或者他最恨的,是自己的亲爹呢……」
「大人心目中,萧程远是怎样的一个官呢?」他从前听过萧程远,才不禁问。
「勤政爱民的好官。」他答着。「我想,在洛棠人心里,都会这么想吧。六年前,萧氏一族也是差不多在这个时节,一个个被凌迟处死……这几日进出,你应见到了墙外的奉花了吧?」
萧氏叛国,自然不会有人为他们扫墓,但那花,可想而知是县民悄悄放置,凭吊萧府尹了。「那为何他又要通敌呢?」
一会,方答,「……贪吧。」
是人都会有贪念。他自己也因不甘于相国之位,才跪求了监国一职,若不是与那人之间有赌约,也不会困在京中那么多年,早因贪玩贪懒逃之夭夭。
……由大人口中说出这解释,意外的挺能服人的。他没将这话真说出口。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声音悠悠说着,「我一直不怎么相信这话,要不,天下也不会有这么多喊冤、寻仇的了。你说是吗?」大燕法说到底也是人立的,天下无完人,自也不会有完全的律法了。
很难得的,能看到大人这一面,也很难得的,他没有说什么冷嘲热讽的话。「大人留他一命,对他来说,是解脱,还是残忍?」
又过了很久,他回道,「我审案才不是要给谁解脱,或是对谁残忍……不谈这些了,给我磨墨吧。」很快地,又恢复了那一贯的颐指气使。
「您要写信给皇上?您想让皇上让你再翻查吕沛的事?」他已来到案前,为他磨墨铺纸,见他未回话,转了转眼,语气里沾了点揶揄,「容我提醒您呀,大人,您现在写又有什么用呢?您的官印早气跑了。」
闻言,他缓缓转向墙上的一个孔,第一道晨曦射入,落下光明的一圆。挑挑眉。「他真恼我了吧?」
「『小百合,我好开心你下山要来我身边保护我』、『小百合,那刀飞来了,好快,我闪不过了,你能为我挡下吗?』」事不关己,他这旁观者可看得清楚,有人仗着另一人武功高强,为诱敌,什么手段都使得出。「……哼哼,不恼才难啊!」他却是幸灾乐祸。
「尽管动你的嘴皮子,我说一句你就给我写一句,一字都不准漏,这是要写给那人看的,写好看点说不定龙心大悦就招你进宫,你也不必在我身边受我鸟气了。」他翘起二郎腿,深吸了口气,吐出时道,「离京五月吕门惨案已结凶手萧程远二子萧惜玉归案三日后送交大理寺三堂会审罪名──」
「等等!我才刚起笔……」
「根据普案所记手法与犯人所供一致无二所用之毒钻心虫一旦入身遇香则发──」
「都说等等……吼、大人……」
窗外阳光渐升,暖了夜色寒气。
他还是不停说着,有如窗外鸟儿叽叽喳喳、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