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答是,唯有黄顺未答。
“怎么,别说你卖草鞋,家里没镰刀。若不是你的,我可以命人陪你回去找一找。”顺便考虑把初审不得夜审一律当堂给改了,省得惹他的小百合生气。
“是草民的又如何?”终是认了。
唇微微扬起,“将最后一样东西拿上来……放离我远点。”
被使唤的衙役面有难色地,依令去将男子吩咐的东西取来。
衙役才步入,观审县民人人退了几步,以诡异的眼神看著他手中之物。
他端著一方巨大铁盘,一边是支沾著草屑的镰刀,另一边,是擦拭得乾净发亮的镰刀。
令人不可思议的自然不是镰刀,而是,后者刀身上,停了不下十只苍蝇,或攀附,或盘旋。
“镰刀是用来割草的,若是割了不该割的东西,就算人眼看不出,也绝不是无从知晓……一把,割了草。另一把,拿来割与人极为相近的猪的肉,苍蝇嗜血,于是就变成了这般情景。”
县衙堂上首次,鸦雀无声地,连苍蝇拍动翅膀的声音都听得清楚。
男子不高不低、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偶然吹进堂里的风。缓和凝滞的气氛,不过是一阵子的事,很快,便散尽。
未久,一只苍蝇离开了原本依附之物,飞向另一物。
然后,清水县几十年来难得一见的杀人案,不过三日、不过初审,在最后一丝夕照隐去那时,结案了。
离开清水县那日,是个热死人的天气。
长相平凡的男子手中一块酒酿芝麻糕,另一手烦躁地扇了扇风,才悻悻然咬了口。
立在他左方的是一貌似智者的年长男人,他神采飞扬,彷佛对于离开此地一事感到非常之快乐。
另一方立著一名身著水色近白长衫的好看少年,他正将一物收进怀中。那清磊精琢的长相,从方才就引来不少侧目。
“我的小百合,你真的不还我了?”手握著糕饼的男子斜了少年的动作一眼,问道。
“真有需要时,白河自会奉上。”虽说他并非效忠于皇帝,将御赐之物拿来当惊堂木使用这种会招来祸端的事,就算有人仗著自己受宠,祸生于忽,他可不希望再有第二回。
“小百合……别这样嘛~”身无长物,好不容易才有了个能让他横行无阻的东西,怎么能眼睁睁看它被没收?
少年不予理会,举剑将之架开。同时,忆及某事,遂问:“金万德搜括民脂民膏,为何县民们还对他如此尊崇?”
早发现少年在退堂后仍心事重重,男子回道:“这便是如此的世道呀,白河,有谁会做对自己没利益的事?又有谁会相信天下会有白白送上门的好事?”那是颇带著玩味的语气。“百姓以钱财求助于官吏,官吏用手腕达到百姓要的结果,收取打通关系的佣金,正所谓──各取所需。”
“那,”少年又问,“有嫌疑的不只他,那女掌柜也亲口承认了,对金万德怀有恨意。为何,大人如此确信不是她?”
略顿了顿,男子拢眉。“小百合,你偷听了我们的对话?”有点不敢相信他会做出这般的事,更甚者,这代表著不信任。“能驱使一个人去伤害另一个人的,并不只有恨,你懂吗?况且,我不是已经证明了她的过去与本案无关了?”
“就因此,你对她差别待遇,在堂上连提都不提了?”少年动怒时,习惯回避他人注视,此刻亦是看著别处。
沉默良久,男子迈开步伐,迳自行去。“这一切在案帐上很快就会过去……”
轻轻地,他道,以他一贯的语调。
英眉紧锁,少年望著他背影。
“但对于相关者来说,让一切随风而去需要花费的时间,也许,远比你想像中的长。”智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是接著他未完的话。握了握藏于袖中的一本帐册,是此次案件的记录,在堂上,他忽然兴起这样的念头,于是私抄了一份。
也因而,说出了那样的话。
少年侧身,面向智者,清澈的黑瞳询问他话中之意。
“不……”智者轻笑出声,“我只是在想,这该不会是他真正想说的?”
“辩叔……”英眉又拧得更紧了。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