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角一处缺角让他再清楚不过了。而左边的那个……
“颛孙……”他没能继续念下去,他知道直言当今圣上名讳是大逆不道的。
除非情深意重,哪位帝王会让臣子的私章与自己并列。
相文慕正色道:“韩远道之家训,乃心存君国、鞠躬尽瘁。纵然身处两难之境地,亦能不忘此初心。”
韩默起觉得嗓子干哑的难受,努力的咽下口唾沫。
“韩大将军堂堂君子,识人奸恶,若是昏庸之辈,怎会忠心耿耿,舍身救主。他在天之灵,若见子孙为叛臣所用,还能心安吗?”相文慕摇摇头,深表惋惜。他站起身,推开临街的窗子,空荡荒芜的街道展现在两人眼前,“真正心存仁义之人,又怎会为一己私欲致民不聊生。”
韩默起捏紧铠甲残片,尽力的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些,“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吧。”
相文慕一笑,拿起随身带来的卷轴,在桌上铺开。
他纤细的手指按在图上某一处,看了看韩默起,用力的画出一道直线,点了点。
“三日之后,将是决战,你将兵马带至此处便可。”
韩默起眯起眼睛,那处地形他清楚,并非是能一决生死的好地方。
这相文慕又在打什么鬼算盘。
“你要做的就是这么多。”相文慕抬起手,望着韩默起,一双墨色的眸子沉静的犹如深不见底的清潭。
韩默起终于喝了口茶,冷声问道:“你确信我会按照你说的做?”
“雍王许你高官厚禄,光耀门楣,可终究是乱臣贼子,韩大将军会需要这种荣耀吗?”相文慕反问道,“你还记得成家围墙下的布置吗?”
那尖利的倒刺在月光下的锋芒,仿佛一把无形之刃刮痛了韩默起,他骤然想明白了,“原来一切不过瓮中捉鳖。”
“虽然你偶尔蠢笨,可到底算是个聪明人,是作为一个遭人唾骂的乱臣贼子玷污家门,还是为平息战乱不惜涉险深入敌营,最终助圣上反败为胜而流芳百世,我想,你会好好拿捏的。”
韩默起掩饰起所有的表情,眸色深沉,“我明白。”
相文慕收起地图,一派悠悠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三日之后,我们再相见。”说罢,他便欲离去。
“等等!”韩默起一声喝道,盯着相文慕平静如止水的面色,“你究竟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根本不是一个小小的贼匪角色可以办到的。
“胜负落定后,你自然会知道。”
☆、有难同当(上)
一队马车慢悠悠的往帝都的方向去,韩默起沉默无言的望着前面那个一袭月白色衣衫、风华优雅的相文慕。
他不知道相文慕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他会临阵倒戈,尽管他真的这么做了。
他不愿意违背祖父的意愿,不愿意祖父在天之灵不得安心。
所以,他带着雍王的精锐部队蹋进了陷阱。
那里的地形原本不足以给对方造成任何优势,但是当他看见在华城郡做捕快时全力缉拿却无从下手的余宸时,便知道事情不会如他想象的简单了。
余宸在那里做了手脚,一番血战后,雍王精锐部队全灭。
只剩下他一个人。
紧接着,相文慕派出一人假扮刚刚死去的雍王部下,回到敌营中宣布“崇奚郡已被攻陷”的假消息,让敌军在极大的兴奋中放松警惕,然后一直保守的军队在这一次趁胜追击,一举歼灭守在阵营中的雍王军队。
这一仗打下来,对雍王来说,损失不小。据说,雍王听闻到临阵倒戈的消息,气的差点吐血。
他休整了几日,接到皇上圣旨,要他带领军队收回失守的城池,尽力擒拿反王。
后面的事情简单一句话就能概括——经历九死一生之后,他做到了。
所以此时,他跟着相文慕返回帝都,面见天子。
到现在,他仍然不知道相文慕是谁,他仿佛只是军营里的一个过客,无权无势,无名无姓,不亲自带兵也不时常的谋划,偶尔如常人一般与普通军士谈笑风生。
可是偏偏相文慕在关键时刻就是能指挥的了千军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