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辉轻轻关上了门,沈晾微微转过头来,看着他。旁辉借着外面的光发现沈晾的脸色异常苍白。他走到床边,在沈晾的身后贴着他坐了下去,将沈晾抱在怀里,没有介意他染满了血迹的衣服。他感到沈晾的手指很凉,但是身体却有些发烫。
时间像是无法流动一样凝固在房间里,连呼吸都微不可闻。许久之后,沈晾才说:“他让我给他做了一个预测。”
旁辉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去摸他的侧腹和大腿。但是沈晾接着说:“还缺一个问题。”旁辉紧张的神经微微松开。只要还缺少问题,沈晾就不能成功预测。
“这个问题……在他离开的时候补足了。”
旁辉的心脏几乎像是摆在过山车上。沈晾在对方离开之前几乎一直被其掌控在手里,也就是说这段时间里他所发生的一切沈晾都被动知晓。
“嗯。”旁辉握紧了沈晾的手,低沉地回应。“是什么?”
沈晾没有说话,他抿紧了嘴唇,身体却有了小幅度的颤抖。
旁辉说:“有我在。”
沈晾依旧没有说话。
旁辉感到了几分异常。他将沈晾搂得更紧了,有一种会失去他的惊惶。他劝服自己沈晾不会有事,起码现在在他身边,他是安全的。“他把你带到这儿来想要做什么?是吴不生?”
沈晾间隔了好一段时间,才说:“不是。”
旁辉皱起了眉。
“他得到的命令是跟踪。这是他的私自行动。”
“他到底想干什么?”旁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知道有谁在这里。”沈晾垂下了眼帘。
吴奇绑架沈晾究竟想要做什么呢?是因为孟子魏是吴不生的仇人吗?是因为他想要得到“同类”的认同吗?是因为控制了重要的人物之后他能够获得更大的利益吗?
也许这些原因都有吧。沈晾想。但他也许最想要知道的,是在他眼里的“人”,在面临极端的困境时究竟会如何选择。沈晾是他最好的试验品。而值得庆幸的是,旁辉选择了沈晾。
他们就是这样可悲的一群人。就像沈晾执着于确定命运能够更改,他也执着于确认一切感情和动机存在的真实性。他们这可悲的人生里,存在的价值,甚至是否存在,都必须不断依靠其他事物来一遍遍求证,相比之下,庸庸碌碌的普通人却能坚定不移地确定自己所接收到的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这种最为普通的幸福对他们来说几乎是一种奢侈。
“你想他落网吗?”旁辉低沉地问。
这个问题几乎在所有人那里都是显而易见的,但是他却意识到沈晾的答案也许与众不同。
你想他落网吗?
是的,想极了。如果要旁辉那么回答,这就会是他的答案。
但是沈晾却回答不出来。
他不想他落网。但是他必须落网。
那么想与不想,又有何分别呢?
沈晾的脸色发白,黑沉沉的目光渐渐挪到了旁辉的脸上。外面透进来的光将旁辉的半边侧脸照亮,另半边却隐藏在黑暗里。沈晾的睫毛有些发颤,仿佛拥有一双可怕的眼睛的不是他而是旁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凌乱地喷洒在对方的侧脸上,却几乎感觉不到旁辉的呼吸。旁辉抬起手背擦了擦他额头上非常细微的潮湿,将他的头颅全部转过来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地覆盖又倾轧。旁辉没有让舌头与对方的纠缠。
当旁辉将他搂着躺下去的时候,轻微的失重感让沈晾有些晕眩。旁辉在他背后搂着他的腰,呼吸像是柔软的麈尾扫在他的后颈。
沈晾睁着没有光芒的双眼看着窗外,窗户的影子恰好将床分割成两半。他躺在被光线笼罩的那一侧,而旁辉却埋在黑暗里。他看了一整夜。
天色熹微的时候,他坐了起来,看着窗外,旁辉的手滑了下去,动了一动。
沈晾说:“我在一辆奥迪车上,刚刚从休息区出发,油箱里添满了汽油。我将一个摄像机放在休息区的出口,上面插着一面小丑脸谱旗。我坐在副驾驶座上,让司机全速行驶。我的背后有十几辆警车。我打开了cd机。
“里面播放着巴赫的约翰受难曲。我的心跳加速。
“前面有前往下一个出口的路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