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棋盘上的乾坤是很讲究的,他得绞尽脑汁只输半目,还不能让对方瞧出这点心思。每天回病房都已精疲力尽,还得应付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向小波。
向小波来了。刑鸣能赶走养父与生母,却赶不走这个狗皮膏药似的便宜哥哥。他买了水果还有花,水果看着不新鲜,花像是路边摘的。
头两天向小波表现尚可,打发走刑鸣本就看着别扭的护工阿姨,嘘寒问暖,黏了吧唧的。但撑不了三天就原形毕露。他其实是来借钱的。
电话接通,向勇支吾,唐婉也支吾,向小波在一旁催着喊着:你们快跟他说呀。
向勇终于开口了,他说你哥想开间酒吧,已经找了专门的资质代办公司,营业执照什么的很快就会下来,现在就差一点装修的钱……叔盘出饭店的钱都给他了,你哥难得做点正经事,算叔跟你借的,行不行。
刑鸣叫了一声“向叔”,面无表情地耐心听着,儿子到底亲的好,想起向勇探病时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只想发笑。
向小波原以为搬出向勇唐婉,刑鸣就会乖乖掏空口袋。没想到如意算盘打歪了,电话里刑鸣客气有礼,但挂了电话之后,他仍一口咬定自己没钱。
向小波嚷起来:“就你住的那个地段,开的那辆车,你说你没钱,诓孙子呢?”
刑鸣耸耸肩膀,房子是租的,车贷还没还清,口袋里就几百,要抵用你就拿去。
向小波勃然大怒,跟上蹿下跳的猴似的,开始口无遮拦:“这年头电视台不搞政审,不搞连坐?就你那家庭背景居然也能当主播?你要今儿不给我钱,信不信我把你爸那点破事儿、还有你跟我那点破事儿全捅到你们敌对台去?!”
护士们一拥而入,护工们也藏在门外偷听热闹。向小波要钱不要脸,扯着嗓门大喊大叫,刑鸣态度轻蔑又强硬,就是一个子儿都不愿意掏。
“你能不能闭嘴——”医生千叮咛万嘱咐,像他这样的急症心肌炎患者切记情绪激动。刑鸣自己也知道,刚刚吼出一声,便觉呼吸不畅,胸口跟遭了一记重锤似的疼了起来。
向小波却突然闭嘴了。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病房里出现了另一个男人。刑鸣也不知道。
气场太强了,像被强光晃了眼。向小波虽双商常年欠费,但独有一点能耐,能识人,还识得很准,只是一眼,他就认定这个男人身份不一般。
向小波问:“这位看着……好像是领导?”
虞仲夜微微颔首:“我是明珠台台长。”
掂量了一下这位一把手的行政级别,向小波的心思瞬间活了,继续问:“我弟弟节假日的时候倒在工作岗位上,算不算工伤?”
虞仲夜微笑:“算。”
向小波借杆上爬,无赖相十足:“那我们做家属的能不能得到补偿?”
“劳动局有工伤鉴定标准,台里也有相应的赔偿措施。”虞仲夜不看他,却只看着刑鸣,“但出于我个人的歉意,可以给你一点补偿。”
虞仲夜让向小波去找自己的司机老林,向小波颠儿颠儿地出去以后,就没再回来碍眼了。一场大戏没看着,群众们都散了。病房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虞仲夜问刑鸣:“你继父的儿子?”
刑鸣点头:“人渣。”
虞仲夜又问:“你说过自己少不更事,也是跟他?”
事已至此,想着方才的话虞仲夜该是都听见了,刑鸣狡赖不得,再次点头:“嗯。”
虞仲夜眯了眼睛,虽不说话,但瞳孔里透出寒意,像那类凶残的掠食者。
“我家的情形有点复杂……算了。”刑鸣不想承对方的情,但眼下胸闷气短,实在没精神就那些都发了馊的过往还嘴,只说,“这钱,我还。”
虞仲夜看了刑鸣一眼,倒难得顺着他那点死撑着的骨气,也不强施于人:“还得上就还吧,还不上也不急。”
刑鸣仔细想了想,还真还不上。虚荣是他骨头里的虫,一直啃咬了他十来年。市中心租着两室一厅,开名车,穿名牌,光手工含量极高的意版或英版西装就好几件,什么羊毛的,真丝的,羊毛真丝混纺的,使得他每每出现在镜头前都艳光四射,像只孔雀。
刑鸣低下头,闷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