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程度。”
罗斯玛丽伸出一只美丽无瑕的手按住了身畔惊慌失措穿起衣服的男孩,女人的胳膊柔若无骨,白得闪闪发光晃人眼目。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手臂上一个小小的伤疤,然后她开始笑了,充满狡黠意味地笑了。女人的声音告诉一脸诚惶诚恐的男孩,这是谢罗彬六岁时留下的齿痕。
不知何时说话的对象变成了身为儿子的男孩自己。
“你会看到一处古老一些的伤口。那是为了生下你而被烙下的终身印记。”谢罗彬看见母亲慢慢岔开大腿,就像鳄鱼张开了嘴。在一丛浓密似沼泽的黑色毛发中,女人正将最私密的部分展示向自己的儿子。
“你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与我作对。当时我抱着你,满脑子都是想掐断你脖子的念头。但你的父亲离我而去的那天,让我终于意识到,你总有一天会长成和谢楠一样肩膀宽阔的挺拔男人,长成和谢楠一样引人注目的英俊男人,你会替代谢楠长成彻头彻尾完完全全属于我的男人。于是我就放弃了那个念头。”
无声对峙了很久。
最后她对他说:“我们之间依然有一根脐带,它会牢牢地绑缠你一生,它会在你妄想和谢楠一样离开我的时候扼断你的咽喉,它会从你身边夺走一切会把你从我身边夺走的东西。”
“你赢了。”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少年时代的谢罗彬神态自若地起身,走出了房门。“可赢的不总会是你。你会一天天变老,而我会长大。”
第3章 在云端(3)
谢罗彬作为父亲谢楠遗留在这世上的唯一骨血,理所应当地得到了母亲的垂爱。心理学上管这种畸形现象叫作“移情”,罗斯玛丽的“爱情”满荷不下,掐得人几近窒息。
她将自己化作沾染脓血的脐带、永不见天日的囚牢、栖息蛤蟆与恶臭的沼泽,窥视他的邮件、监听他的电话,如果长时间不回家她就会以龌龊的词汇骚扰他所有的朋友,命令他们代为传话。
因此,成年以后的谢罗彬依旧保持着每个月都回去看望一次母亲的频率。
“咬紧你的颌骨……好,现在放松……再来一次。”他提供给自己的母亲第一支肉毒杆菌,而她自此深陷其中,再不可收拾。
谢罗彬深知,这个年华渐逝的女人而今唯一的爱好就是等待自己回来给她打上一针。从脱离母体呱呱坠地的那刻起,他便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就在罗斯玛丽为这种便捷有效的整形手术上瘾之时,他也曾善意地给予提醒:这会延缓你的衰老也能永葆你脸型的清削,但过度使用也会产生一种无可挽回的副作用,它将让你的脸僵硬、浮肿,像个随时会涨裂的玩偶。
※ ※ ※
谢罗彬为昔日好友拐走,为了消磨午后时光,郝透独自一人漫步田畦。风中弥香的蔷薇瑟瑟颤栗,一股由地面氤氲而起的热气蒸得人热泪盈眶。
郝透出过唱片,演过电影,拍过偶像剧,尽管那些玩意儿在谢罗彬看来统统都是应当狠狠唾弃的垃圾,但这也让这个清秀漂亮的男孩成为一众少女心仪的对象。可是这个宁静祥和仿似与世隔绝的小镇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他发现不少黝黑脸蛋儿的孩子围坐成圈正鼓掌唱歌,曲调和歌词都俗不可耐。身为大众偶像的自觉让他决定教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家伙们,何为真正的音乐。于是他融入其中,席地而坐,开始唱一支来自中世纪的歌。
——不要让那个死去女儿的母亲听见你谎话连篇诋毁自己的姊妹;——也不要让那个韶华无存的母亲看见你眷注勾引她的丈夫;——啊,啊,啊啊啊……
那诡异的音调和歌词使那些年幼的听众人心惶惶,才唱了两句就有孩子捂着耳朵尖叫着跑开。没多大功夫跑了个只影不留,令他深受其挫。
郝透坐在地上环视了一眼空落落的四周,除了几只浑似耳背的鸣啭的鸟,什么也没有剩下。他想了想,决定在没有一个听众的情况下,自娱自乐地把它唱完。男孩柔软的褐色头发于这个午后晕出灼人的光亮,他的柔薄嘴唇始终保持着一个微微向上的弧度,仿佛何处落下一滴树脂封存住了这般无比美丽的笑靥。
你是盛夏开出的摧枯拉朽的花,值得大肆褒扬。
谢罗彬正好于此时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