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的子嗣,变成某个人的父亲,于是必然重新学到更多的道理,譬如卫燎此时。
可这道理竟然只是倘若你爱一个人,就要在意他的感受,难免叫他生出不知道对谁发作的嘲讽之心。
直到自己亏欠着一个人的感觉并不好受,然而一旦察觉,也就无法阻止自己去思索。让卫燎更难以言明的是,这是无法补救的。
一个人受了肉体上的伤害,至少可以痊愈,倘使只有官位浮沉,那也还可以补偿,然而这样的失去,是再不能令时光倒回,当做一切都未曾发生的。何况傅希如所经受的,这些都已经齐了。
倘若这人生换做卫燎来经历,他心里知道自己不可能像傅希如那样的,他太尖锐,又太激烈,忍不下去,做不了引而不发的人。
这样一想,又觉得有些害怕,被剑锋倾压着一样,微微战栗起来,好像才真正有了以身临险的实感,当下默默吸一口气,又去看襁褓中的儿子。
这感觉真奇妙,婴儿掌心握着一脉靛蓝,是血统的明证,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他的儿子。尚在李婕妤腹中的时候,卫燎并不觉得多么盼望,等到生下来了,一天天的过去,居然越来越惯于看着他长大。
婴儿长的那么快,好像他还没有准备好,想明白,就又白又软,好似一只裹在锦绣里的甜糕,发了起来。
卫燎望着他,又是敬畏,又是害怕,伸手碰一碰,孩子就叽的一声叫起来,吐出一个泡泡,自己和自己玩得开心。
紫琼匆匆揭开厚帘子,又迅速的掩个严实,绕过屏风进来施礼:“傅大人过来了。”
卫燎总有冲动,想让傅希如见一见承明,然而又并非想挑衅,只是觉得他应该见一见。先前孩子还小,又是冬日,不好带出来,如今已经过了两个月,再没有人可以拦得住卫燎,于是用暖轿一路由紫琼和奶娘护送过来,又叫人去宣召傅希如了。
因有过一天就少一天的念头,卫燎也并不怎么执念于拘束自己,如何君子慎独,如何像个帝王,倒是松懈了许多,两臂僵硬的从床榻上将儿子抱起来:“叫他进来。”
孩子自出生,倒没有少见父亲,很是习惯,软绵绵趴在他肩头,又吐出一个泡泡,响亮的啊了一声。卫燎心里蓦然一软,竟头一次懂了温柔乡何以令人留恋,不由伸手摸一摸儿子的脸,转身向外。
这一扇屏风,就是新从库里拿出来的,挡着进出时候带来的寒风,免得孩子受冻生病,正好掩去傅希如进来时的身影,只留下足音,又轻又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