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举目一片漆黑,身体陷入沼泽一般,被四周的泞泥拉扯着,逐渐往下陷落。
这是……试炼塔的息壤?
李迟意蓦然一惊,然而意识到这件事之后,他却没有从梦中惊醒,反而熟悉的重压感和窒息感又出现了。
千余斤的压力落在他身上,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想要释放神念操纵土精,却发现自己修为全失,完全使不出任何法诀,仿佛被剥夺所有的能力,只剩下挣扎死亡一条绝路。
就在此时,刹那间丹田爆发出一阵光芒,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透明的光圈之中。
光圈逐渐变大,将整个世界的黑暗都驱散出去!
骤然得到阳光、空气,他双腿一软,跪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大口地喘气,近乎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稍稍休息后,他这才想到要站起来,然而匍一抬头,就惊得往后摔倒在地。
只见数道落地镜子将这一方小小的草地围在中间,也将他困在里面。镜子每一面都反射出他苍白惊惶的表情,这一刻,内心所有的想法都被投射镜中,无所遁形。
一道声音从天际传来,是带着威严的审判:那孩子救了你一命,你要杀他,你忘恩负义!
他厉声反驳:它不过是在自救!
又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那孩子?虎毒尚不食子,而你,却要剥夺他的生命!
他心中一颤:男身生子,有悖伦理,它并非我血肉,而是道胎阴差阳错结成,又怎么能说是我的孩子!况且,我生下它,是要冒着修为尽失的危险的,我怎么能为一时私情,忘记师门深仇!
天际倏然劈下一道闪电,将他面前草地狠狠劈开一道裂口!
那声音严厉道:是谁曾说,就是修为尽废,心剑被毁,断了修仙的道路,也不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你失信背德,乃是自作自受,活该有此报应!
你抛却师门血仇,贪恋情爱,如今你还要将所有的错过都归结在一个孩子身上,仿佛只要亲手杀死他,你就能从你犯下的那些过错里解脱出来,当作无事发生,你自私、卑鄙、而且懦弱!
李迟意如遭雷击。
周围景色如万花筒般飞速改变,变成众仙门攻上展仙门的那天,他麻木地杀着人,杀得天昏地暗,漫山遍野的血水跟尸体,宛若修罗地狱。
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如洪钟彻响:“李道长!”
李迟意骤然惊醒,一个不小心滚落到床下。
此刻天已经大亮,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到这个时辰醒来了。门外传来咚咚的叩门声,正是这叩门的声音才将他从噩梦之中唤醒。
李迟意支起身体去开门,途中差点因为腿软跌倒。
来人是风甄跟小晨曦,风甄见他脸色绯红,满头是汗的模样,忍不住探头进来张望:“咦,大能不在?”
小狐狸从风甄裤腿上爬到肩膀:“阿意,你脸好红!”
李迟意僵硬道:“有事么?”
风甄挠了挠小狐狸的下巴毛:“小晨曦是来给你送药的,我是专门来谢谢道长你的啊。”
李迟意一怔:“谢我?”
风甄:“晨曦阿姨,你去给道长煎药呗,我跟道长聊聊。”
小狐狸轻轻咬了风甄的手指:“不许叫我阿姨,我要被你叫老啦!”
风甄笑嘻嘻道:“好好好,三百岁的晨曦妹妹,快去吧!”
小狐狸这才心满意足从他肩膀上跳下来,又绕着李迟意转了一圈,尾巴上凭空变出一包草药,高兴道:“我去给你煎药!”
见小狐狸走了,风甄这才贼兮兮凑到李迟意耳边,悄声道:“道长你还记得你当初给我那枚打脸丹么?”
他进了房间,随便抽出一张板凳坐下来,又神奇地掏出一包瓜子,一边嗑一边把这个月发生的事情抖了出来。
却道李迟意跟尉铮那日离开青丘后,白月矜就以各种名义骚扰风甄。
风甄得意洋洋道:“没办法,谁让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不过他是我尊敬的白爷爷,我俩注定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想了个办法,事先骗白月矜服下了那枚打脸丹,然后跟对方打赌,赌他对自己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