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我也知道个秘密,想不想听?”
孟先生以为我还要跟他说小八卦,稀奇道:“还有谁跟谁?”
我学着他先前的套路说:“你耳朵过来。”
孟先生似有所悟地笑了笑,末了还是乖乖凑过来。
我似乎急切地想证明什么,但到底证明什么,却说不上来,更不知道证明给谁看。给我自己看么?但当我靠近他侧脸的时候,只觉得一张嘴,心就要从两排牙齿间滚出来了。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原来还睡在一个被窝里。我宽慰自己。
但心跳声讥诮着这样拙劣的自欺欺人。
我闻到淡淡的香味。是他身上香皂的味道,还是外套上洗衣粉的味道?
孟先生头发很黑,衬得耳朵异常得白,离得这么近,我可以清楚地看见耳廓上紫红和青色的血管,细细的,像某个人蠢蠢欲动而耻于见人的小心思。
“你是猪头。”
从那天起,我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见从前所不见,听从前所未听,眼前好似浓雾散逸,江阔云高,但凡孟先生有风吹草动,都昭昭然落在我眼睛里。
体育课打完球回来,他会先去洗手,手掌热得发烫;然后跟我去开水房接温水,站在旁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再接一杯拿回教室。上课的时候他也会走神,看着窗户外面发呆,我提醒他翻书或者做题,他就会朝我一笑,眼睛比九月的弯月还清还亮。
有时候正在算题,我不经意一抬头,先晃一眼老师的影子,目光习惯性地往旁边一掷,孟先生握笔的手就坦然地接受着我的端详。
那双手已经逐渐褪去少年的涩气,骨节抽长,皮肉下的筋络微微突出,映着淡青色的血管,白的是山,绿的是水。
端的一方山清水秀。
梦里也是这双手。
这梦让我难以启齿,恨不得被床吞进去,以至于第二天死活不去上课,求着我妈帮忙请了一天病假。
我妈当真以为我病了,但温度计量出来又正常,我托辞说肚子疼,她倒没太疑心,衣裳锦绣地出了门,说是带姨妈去饭店。
我惊惶地从梦里醒来,被子似乎闷得太紧,背心和膝弯挂满潮热细茸的汗意,然而最要命的还是裤子里那摊东西,仿佛是某种常年活在沼泽里的湿滑动物在里面羞涩地蠕动,同时却一口一口地,坚决且贪婪地嚼咽着我的五脏六腑。
我跳进厕所放水洗澡,手忙脚乱地把内裤脱下来,不小心摸了一手的黏湿,凉沁沁的,像某种爬行动物剧毒的体液,忙不迭放水冲干净。
但那种暖湿温热的感觉却长久地留在心房和手指上,混在汗水里,见缝插针地从指纹里探出头来。
第三天我硬着头皮去了学校。
孟先生正在和前桌的小胖子分一条薄荷奶糖,见我就笑:“你昨天怎么了?生什么病了?好了没有?”
从前我和他说话也离得这么近?
薄荷奶糖清甜的香气扑了一脸,他靠得这样近,我甚至可以数清那浓黑的睫毛,睫毛掩着的眸子里映出某个人慌忙躲闪的影子。
我硬着脖子说:“都好了。我去倒水。”
他把我按回座位上,拿过我的杯子,顺便拿上他自己的:“我去帮你倒。”
说着人已经出了教室,我的左肩上却还沉甸甸地压着座山,抓心挠肝的难受。
都说少年多情,少女怀春,我可半点没尝到初恋的甜头,反而心惊胆战,几如惶惶度日的丧家之犬,又像得了不治之症,身子总是热一阵冷一阵,但凡被孟先生碰到的地方,虚汗便急不可待地涌出来,浑不顾三伏数九,它只管自己痛快。
春梦梦见自己的同性发小,实在是件极其可怕的事。
即便那时网络还不普及,我还是个毫无见识的小屁孩,但也开始隐约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个异类。
我可能是个同性恋。
想到这里,我猛地惊醒,满背冷汗。
教室里静得鸦雀无声,只有语文老师高声朗读的声音在密闭的教室里回旋,像无数只飞不出去的鸟,一遍遍徒劳地撞击着窗户,震得脆弱的玻璃簌簌颤抖。
孟先生动了动脑袋,轻轻地问:“你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