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铮的心跳仿佛就在自己耳边。
他把耳机自带的话筒又拿近了一点,几乎贴在唇边,轻轻地念道:“常铮。”
“……嗯。”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能保证,永远以你为先。我才是我的头等大事,如果我有余力,才有可能顾得上你。”
“我知道。”
陶然在落地灯昏暗的光线里,缓慢地勾起了唇角。那是一个无比缱绻,却也冷到极点的微笑。
“你知道,但你不是这么想的,对吗?你今天心甘情愿,我信,那明天呢?以后呢?”
常铮看到杜梁衡的争取会怕,难道他陶然看到常铮的争取就不会。情之深浅是一回事,一个人连骨头都是冷的是另一回事。出于经历,也出于对自己的充分了解,陶然只敢说今时今日的心动,却不敢妄言将来。常铮没来由的乐观和希冀,就像还没出发就已经背上的行囊,在这相隔千里的倾谈里,终于沉甸甸地放在了两人面前。
想有个家,这是多么郑重的期许。一切即将开始的时候,一个人轻装上阵,一个人背着全副家当,这样的结伴旅行,怎么能不让人担忧。
在这段彼此都太过认真的关系里,每一句说出口的、没说出口的情话都是真的——真到令人不寒而栗。陶然自问,已经不信世上会有花好月圆。
常铮陪着他一起安静了良久,直到陶然心里的弦松下来,呼吸的节奏重新变得平缓。
“陶然,如果你不信你自己,能不能……信我一次。”
喉咙一紧的感觉实在猝不及防,陶然竟说不出话来。他在这个名为常铮的悬崖边已经站了太久,无法解释的预感在这一刻汹涌而来,他知道常铮的下一句话,恐怕就要将他一把推下去。
果然,常铮又沉吟了片刻,终于再开口。
他说:“我愿意赌,我可以先爱你。”
第33章 孤城3
陶然讨厌一切产生失重感的事情,比如跳楼机,比如最近这个午夜时分的电话。
就算崖底是鲜花山谷,也不会有人喜欢被推下去的过程。他刻意不去想,正好常铮和他都忙得见不上几面,趁着年前工作节奏最快的一阵子分别冷静一下,倒也很好。
合伙人们述职结束之后,公司组织他们去塞班玩了一周,然后回来匆匆做完所有项目经理的年终总结,农历年就快到了。常铮年前多请了几天假,走得算早的,陶然很早就定了除夕前一天飞奥克兰,于是在办公室坐镇到最后。
为了十三个小时的红眼航班自己能舒服一点,这天上班的时候,陶然看着庞大的行李箱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一身准备坐飞机的休闲装就出了门。叶祺老是联系不上,凯撒就托付给了不打算回老家的吴越吟。何小少爷跟着亲妈上门,拎走装着凯撒的外带箱时,十分罕见地满脸笑容,倒是难得。
办公室里一大半人都已经走了,只剩下不用赶回老家的一批本地职员在消磨时间,大家也都一概穿得随意。陶然进公共区域的时候留神多看了几眼,确认自己今天不算太扎眼,于是放下心来,慢慢推着箱子往里走。
本想找个小会议室,混到下午早点走,今年也就结束了。不料他刚坐下没多久,白漫漫就门都不敲地冲了进来,一脸气炸毛了的表情,一看就没好事。
“先关门。”
白小姐深吸一口气,克制了一下情绪,听话地转身合上了门。
“说吧,新老板怎么你了。”
近来常铮和陶然各忙各的,新项目都放到年后开始了,所以白漫漫重新进入轮转机制,被分配到了杨柏君和老头手下做临时工。连着几次偶遇,白漫漫看见陶然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是他没空停下来听她抱怨。看来积少成多,小姑娘的怨言从量变到质变,已经升级成愤怒了。
“贾老板小肚鸡肠!公报私仇!”
——高级合伙人贾老板,绰号“老头”。
一个多月没跟她好好说话了,白漫漫还是那个白漫漫。陶然叹了口气,摁住自己的眉心:“说重点,别废话。”
白小姐气得脸都红了,顾不上计较自己亲老板的嫌弃:“上周大老板们出去玩的时候,我在茶水间看到了贾老板,就问他为什么没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