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迟迟不到,随后又传来合同和让渡书没了的消息,双方发生冲突闹得很不愉快。金家战况胶着,金世恒虽然赶跑了继母和弟弟,可是家族里老一辈的叔伯又跳出来搞事,他正焦头烂额需要收回股权稳定大局,如今文游却来了这一出,先前已经怀疑文游设局害他,如今怎能罢休?
公文包里除了有不少各个公司的重要资料,如今各家夹逼文游,事情骤然变得棘手。
他正和那群老狐狸周璇,分身乏术。
手机狂震,是文游发来消息。
孙良点开手机的手都在发软。
——他死了吗?
冰冷简洁的询问冲击着孙良脆弱的神经,他的心顿时沉下去。
文游是个饶舌的老板,他平日里云淡风轻,温言细语,总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性格里还有点虚伪,乃至于无论如何都是从容不迫的态度。
可如今躺在手术室里的湛火逼出了他骨子里的极致的冷漠无情和极端的悲观。
他不喜欢乞求命运,永远都做最坏的打算。
某种无形的恐惧撕开了他的面具,让他变得心硬而不知忌讳。正常人都会问,他怎么样,他还好吗,再不济,还带着一点奢求问,他还活着吗。可文游上来就问,他死了吗?
他不抱希望的时候才是最可怕的样子。
如果死了,文游会怎么样?
孙良不敢想。
刚刚医院下了第三次病危通知书,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没有勇气回答文游这个问题。
他绞尽脑汁,最后选择如实禀告。
得到消息的文游迟迟没有回答,等到孙良已经丧失了时间的概念,手机才一震。
——孟子清人呢?
——孟先生没事,平安回来了,不过文件丢了。
——派人看好他。
——文总?
——就这样,去办。
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简讯传来,孙良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他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过了半晌,脸上的肌肉抽出了一瞬,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文游就算一时糊涂看不清,也不会一世都看不清。
孟子清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
*
湛火做了一个梦,他躺在手术台上,觉得飘飘悠悠的灵魂要从身体里浮走,白晃晃的光照下来,让他仿佛回到那年夏天。
白晃晃的天,光从百褶窗的罅隙里挤进房间,温柔地扑在闵宁的背上,形成一团美丽的光雾。
他背着光对面着他坐在床上,白皙细长的手腕,干净的校服衬衣的袖子挽起来。他在啃一颗苹果,好像在说什么。大概是在批评他太顽皮,怎么打个篮球还能把腿给摔了。
闵宁个性很温柔胆子又很小,说话的时候嘴角翘起来,明亮的杏眼微微眯起来,仿佛所有的阳光都汇聚在眼底。声音清清淡淡的很好听,他很白,白得像要消失。
闵宁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他胆子很小,可是面对湛火的时候胆子很大,他虽然是哥哥,却粘着湛火,小时候两个人面对面做手工作业,隔壁的小朋友跑来叫湛火出去玩,闵宁就趴在窗台边巴巴地看着楼下湛火奔跑的身影,柔软雪白的小脸躲在窗户后面,他只要看见湛火的身影就能很开心地笑,虽然眼底总是有一点点忧郁。
那时的湛火像一只矫健而充满活力的小豹子,一回头,两个人目光对视,湛火就知道自己该回家了。
小朋友很喜欢湛火,总是拉着他一起玩呢,湛火就会告诉他自己要回去陪哥哥。
小朋友们送给他的小零食,他都要带回家。
他们总说湛火在说谎,因为众所周知湛火的爸爸妈妈只生了一个宝宝。
可是湛火知道,他们家里还藏着一个小孩子。
闵宁是湛火的童年玩伴,湛火则是闵宁生活里的欢声笑语,色彩和活力。
他们形影不离,是最好的朋友,虽然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相信。
*
湛火足足昏迷了三天,才终于醒过来。
醒来时,文游就坐在床边,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手里捧着一本书,他看见湛火醒了,莞尔道:“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