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的工薪家庭,幸运地靠着常人望之莫及的才华进入了顶级作家的行列,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干什么,他心里很迷惘。四海也快要走了,唯一真心对他好的兄长都不在了,以后还有谁在他身边呢?他快要被人挤下去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得是这块料,你看,四海到最后也没有选他……
玄原瞎晃了一阵,买了瓶冰可乐,在走廊里坐下。身边那么多人来来往往,哭哭笑笑,他却始终只有一个人。
他默默地把冰可乐喝完,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去四海的病房。
等待他的却只是一袭雪白的白布,还有冰冷的死亡通知单……
所以后来等任明卿找来医院的时候,玄原对他很粗暴。
玄原说:“他人都死了你还来什么?!你早干什么去了?!”
其实迟到的那个人是我。
玄原说:“他疼得要死要活的时候,陪着他的人是我,你有什么颜面说你是他的亲人?!”
其实我见他最后一面的时候,还在跟他拌嘴。
玄原说:“你根本就不配继承他的遗产!”
其实不配的那个人是我。
玄原心里都清楚。
可他歇斯底里吼的都是任明卿。
那个少年之前一直用一副木然的神态看着他,只是他每多说一句,少年的嘴角就抽搐一下。少年麻木不仁的眼睛终于随着他歇斯底里的咒骂慢慢变红了,当他把花旗银行保险柜的钥匙狠狠砸在少年身上的时候,少年突然开始嚎啕大哭。
他背着书包站在烈日晴空下,就这样形单影只地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睁着眼睛看着天空,可是天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他找了半晌,收回目光茫然无措地望向四周,眼里也一个人的倒影都没有。
玄原被镇住了。
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什么叫撕心裂肺。
他可耻地在这种撕心裂肺下落荒而逃。
他一边跑,一边开始记起四海跟他说的一些话。
四海说:“他是农村出来的苦孩子。”
四海说:“他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
四海说:“他的腿脚不好,如果不念书,真的不知道他该怎么办,他也干不了重活。”
四海说:“他今年考大学,我的病,你别跟他说了。”
四海说:“我这些年挣得多,捐得也多……不知道工资卡里的那些钱,供不供得起一个大学生四年的开销。”
他之前听了也当耳旁风,一个陌生人,跟我没关系。
但他想起得越多,脚下越是灌了铅一样沉。
他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最后终于停下了脚步,惊恐地抚着脸:天呐,我做了什么?!
急忙赶回去找他。
但是他已经走了。
夏天,蝉鸣,人来人往的医院,那个嚎啕大哭的少年已经不在了,连同那把花旗银行保险柜的钥匙。
可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
他本来应该……做他哥哥的。
只是他心里,只有他自己。
玄原后来总是梦见任明卿,虽然他们只见过一面,可是玄原忘不掉他,忘不掉他站在烈日下嚎啕大哭的样子。
他心里有愧。
一个农村出来的小少年,没有爸爸妈妈了,高考完,兴冲冲地去找老师,结果被告知他得了绝症,进了医院。大夏天,他抱着自己仅有的书包问了多少人,倒了多少班公交车,终于找到了老师那里,迎接他的却不是熟悉的面孔,而是病房里的陌生人。
那个世界上唯一在乎他的人已经不在了,他的生活其实很难很难的。分数还没出来,宿舍开始赶人,他一个残疾的小孩子,身上又没钱……
自己当时跟谭思的那些较劲放在他那里,算个什么?
什么前途未卜,这才是真得前途未卜。
然而自己又对他做了什么?
撒火,嫉妒他,把自己对四海的愧怍泄愤到他身上。
任明卿是玄原心中那个可以吞噬他灵魂的黑洞,照见他所有的恶。玄原都不敢去想他,想他曾经如何自私自利地伤害了另一个人。
他原本应该是他的亲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