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一上车就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李广穆的外套穿在他单薄的身体上,大得有些过分。
其实他已经开始发烧了,没好断根的旧病汹涌而来,彻头彻尾把他湮灭。
他感受到了来自外套上的体温,是暖的。意识深处的理智却在告诉他这只是一种心理作用,明明中间还隔了两件浸满了水的湿衣服。
李广穆在全然的不可置信中把车开出了低空飞机的速度。
他的白衬衫少年就坐在他身边,一抬手就可以触碰到地方,梦美得太不真实,梦中心的现状却惨到让他心痛。
这是赵宁教会他的心痛。
把人带回了自己的狗窝,几乎是把人从车上抱下来的。
赵宁已经烧得很厉害了,但或许也只是犯懒不愿意动,他自己已经不知道该把自己定义在哪个范围哪个层面里了。
李广穆把人直接抱到了二楼,他自己都鲜少踏足的二楼。二楼是精装,当然,只是对比于一楼而言,和老黑他们那种砸了大把钱进去的肯定还是差了好几个五星级酒店。
二楼的浴室带有浴缸,最重要的是,有热水。
赵宁坐在浴室的椅子上,很费力地睁开眼,看见了眼前手忙脚乱忙碌着男人的身影。
赵宁觉得自己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然后开口说了句话,又好像只是在自己的想象中开了口。
“我记得你,李…广穆。”
意识混沌到已然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李广穆听见赵宁呢喃出自己的名字,心里有像岩浆一样的东西在翻滚着等待一个喷涌的出口,感觉自己的额角都在跳动着刺痛。
怎么会这样,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这样?
放好热水,细心地试了试水温,李广穆转头看见紧紧靠在椅背后的墙上,侧着头完全昏睡过了的赵宁。
迟钝了两秒,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粗粝的手掌在那柔软冰凉的脸上抚摸着,完全不带任何情`欲,只是在呵护自己的珍宝。
“你自己脱衣服好不好?”
赵宁睁开眼睛都很费力,眼角却沁出了泪水。
像是体温灼烧眼膜之后的生理反应,也可能是被之前落水之后轻微的感染所催化,或者两者兼有只。
李广穆的手掌在赵宁头斜仰着向上的那一侧,所以没有承接到他因为重力顺着另一边眼角滑落的泪水。
却直接滴进了他的心里,剧痛难当,几欲发狂。
关了灯,在一片漆黑中,他伸出了手。
将赵宁放入水中,头搁在前沿的侧角,浓重的黑暗完全阻隔了视线,李广穆只能感受到水汽的蒸腾以及…赵宁的脆弱。
和梦境中哭泣的赵宁重叠在一起,细细密密凌迟着他迟钝的心脏,一刀又一刀。
没有身份证明,也没法解释他和赵宁的关系,人类下意识守护生命的举动——送医院便瞬间丧失了绝大部分的可行性。
李广穆退出浴室,走到没有栏杆的粗糙水泥楼梯上,给老黑打了个电话。
“去接个医生来,悄悄的。不是我,是别人,在我这里。淋了雨,有点严重。”
下意识地想从身上掏出根烟点上,摸遍全身不得之后,才突然想起来,不是已经戒了吗。
是啊,早就开始戒了啊,还是因为怕赵宁不喜欢瞧不上。
而赵宁正躺在楼上的浴缸里。
李广穆在楼梯上席地而坐了一个台阶,腿迈过好几阶的落差着地在了下面的某一阶平面上,额角依旧在跳着疼,和他能感知到心跳的频率仿佛接近,一起一伏凑成两个字。
赵宁。
李广穆在心里估算了一支烟的时间,重新回到了漆黑一片的浴室里,用毛毯包裹着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少年,送到同在二楼的标准的床上。
他从来都是睡在一楼的旧沙发上,这张他从没睡过从来当作不存在的床,突然让他庆幸了起来。
庆幸还有这么一张床可以让他的白衬衫少年躺在上面。
床上用品也是干净且从未使用过的,把用来挡灰的白布一掀就可以直接使用。
李广穆把裹成茧的赵宁小心翼翼地送进被子里,然后伸进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