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席话说得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肃静了,场面一时很尴尬。
彦清更是浑身发冷,可惜他的苍白没有看在任何人眼里。
陈建林再也无法忍耐,一把揪起来就往旁边书房里拖,要好好揍一顿,陈安迪大叫:“爷爷奶奶救我!”
陈母就一把给薅下来,护在羽翼下,说:“孩子还小,犯了错误好好教育不行吗?!就知道喊打喊杀的!”
陈建林骂道:“什么还小还小的!小孩儿谁能干出这事来?!还有同性恋变态的话陈安迪是谁教你的!”
陈安迪就在他奶奶后面吓得浑身肥肉乱颤,带着哭腔说:“本来就是!正常男的谁会去想动另一个男的屁股?他们怀疑我就是因为我是同志家庭长大的孩子……”
陈建林恼羞成怒,气得眼睛都红了,一把揪出陈安迪就是一顿老拳,打得陈安迪夸张得哀号。
陈家人忙拉着,陈母拉架不开,更是激动地上前不由分说地给了儿子一巴掌,骂道:“作孽哟!安迪好好的一个孩子让你们给养成这个样!你还有脸教育他!”
陈建林都傻眼了,他没想到他妈会从这个角度来理解这个事,非但不批评陈安迪反而拿自己撒气。
老太太这么多年的委屈心酸也找到了发泄点,继续顺嘴说下去,“你们自己做的丑事自己还不清楚吗!小孩不懂事有样学样,安迪拿的那些东西、那些手铐啥的,从哪来的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么!上梁不正下梁歪,出了这事只会全推在小孩身上!你可真够出息!”她气得手都抖了,控诉着儿孙的不孝。这么多年她也憋屈着呢。
陈建林气得呼哧呼哧的,竟一时想不出说什么话来反驳——那个是自己亲妈。
陈父这时候拍桌子骂道:“胡闹!一个比一个不像话!”
陈京萍忙着和稀泥说:“都消消气,孩子有孩子的不是,大人也有自己的责任……”
陈建林缓过来,结结巴巴说:“出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还惯着着他!好!惯着吧!惯子等于杀子!我不管了,你们去管,等把他惯到监狱你们就高兴了!”
一家子于是又乱成一团,吵闹不休。
等到陈建林终于发现不大对劲的时候,大家才注意到——彦清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彦清悄然一步步远离这一家人多年来积怨的漩涡,他看似未必卷入其中,实际上他正是因其这风暴的诱因——起码他自己是这样想的。
陈安迪认为是他和他父亲的关系是不道德的,因此自己做下的错事才被夸张成罪行;陈母认为他的存在既耽误了陈建林也妨害了陈安迪的成长,他大概就是那个祸水。
再也受不了这严峻的指责,他黯然转身离去。陈家人是如此纠缠在彼此的恩怨中,一时竟没人发现他的离场。
彦清出了屋子就拔足狂奔,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追杀,一气跑出不知道多远,胸腔被冷空气刺激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也飙出来一些。
他手支在膝盖上,呼呼地喘息着,血液流过耳鼓仿佛大河冲刷头脑,他茫然四顾,身处不知何处的街头,一切熟悉又陌生,明明淫浸其中却格格不入。车辆、路人、冬天里枝头的枯叶都失去了色彩和声音,全世界就只有他急促的喘息声,擂鼓般的心跳——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我来到这个世界上这么久到底做了些什么?……所有这些问题好像要将他带离这里……将要去哪里?将要做些什么?失魂落魄地向前走,毫无头绪。
刚刚从陈家逃出来的时候彦清甚至没来得及穿外衣,身上只有一件杏色羊绒衫,没有钱包,没有手机,什么都没有,深冬的街头,他这样差不多是光头光脚的受到路人的注目,可是他对这些已经无所谓了。
寒冷如孤独一般渐渐爬进皮肤,渗进骨肉,然而奇怪的是冷到一定程度反而麻木了,身体仿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
好冷……好冷……他不记得自己曾经感受过温暖……
一辆黑色的车在他身边缓缓地开了一会,然后车终于停下,一个年轻男子下了车,几步追上来拉住他,“你是景海鸥的朋友吧?”
彦清整个人木木的,他好像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又好像不知道,不过他说什么并不重要——这样想着他心里一片轻盈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