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却无动于衷。他也不费时间打招呼,一开口就直奔主题:“水里有什么?”
闻言, 女人的双眼睁开了。那双眼睛里没有瞳孔, 充满眼眶的是一整片殷红的血色。“原来是你啊。”她慢吞吞地说, 因为嘴巴还藏在水面下, 慵懒的声线伴随着气泡不断冒出破裂的杂音,“那个整天守着一个人类的家伙……我之前还在想多亏了你勤快打扫, 让我这儿也变得清静多了,你就自己跑来打扰了……”
桥洞外的人没搭理她絮絮叨叨的抱怨, 只是将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水被污染了。你知不知道源头在哪里?”他说, “你可以在这个城市的下水系统中自由来去, 不该比我更晚发现异常。”
“还需要什么源头?水本身就是源头。”女人幽幽地说, “江河里的水, 空气中的水,云上的水……外界的水源很快就会彻底变质了。生物体内血液中的水会稍微慢上一点,但也拖延不了多久。这是从生命之源内部开始的腐朽,凋亡的进程已经正式开始,这一次你是没办法再阻止啦。”
她似乎觉得困了,打了个哈欠——整张美貌的女人脸沿着下颚到太阳穴一线掀开,露出下面密布利齿的漆黑喉管,几秒后再懒洋洋地落了回去,“吧嗒”一声扣合回原位,被挤压的空气形成了一个格外大的气泡冒出水面。“到街道上、医院里去看看吧。”她说,“生命力越活跃的那部分人类,被同化得越快,有一些已经快要完成转变了。之后就会是抵抗力弱小的魔物,最后谁也逃不了。”
“其实,这件事情用不着我来告诉你,对不对?因为你已经与它抗争了好几年,观察猜测了它好几年,你才是最熟悉这个敌人的人……”
与她那双血红眼眸对视的人此前只是静静听着,一言不发。此时他才终于又开口了。“你就一点都没有想过要抵抗吗?”他低声问。
女人静默了一会。“何必费力做无用功呢?”最终她语气轻松地说,“这个世界是个暴脾气的糟糕主宰,已经打定注意要将它在这一轮中的创造全部推翻重来了。它要将曾经赐予下来的生命和力量统统收回去,用于毁灭……虽然十几年前不知发生了什么,让它一下子加快了进度,但那也只是将注定降临的结局稍微提前了而已。我只想在终结的时候好好睡一觉。”
“别再东奔西跑了。回到你的人类身边,再多陪他一会吧——时间已经不多了。”女人的声音非常平静,透着一股满不在乎的意味。说完这句话后,她不再开口,那颗头颅闭上眼睛,往水下沉去。
站在外面的人静默地注视着那片污水吞没最后一缕乌发,水面重新恢复了平静。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抬起头来朝上方透着淡粉色的天空望了一会,片刻后慢慢地转过身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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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攸一个回笼觉睡了两个多钟头,被祁征云推醒的时候脑袋还是晕乎乎的。祁征云不允许他偷懒将早饭和午饭并成一顿吃,陆攸被摁在桌子前面喝掉了一小碗黑米粥,拿着白煮蛋蘸酱油吃的时候才觉得脑子开始清醒了。
然后他就发现:祁征云的情绪不大对头。早上明明还很开心的样子,他才睡了一觉,这人就像是遇到了什么郁闷的事情,变得无精打采起来。祁征云今天黏他黏得格外紧,他吃早饭的时候坐在他旁边,他去洗碗的时候跟在他身后,陆攸站在水池前面,感觉自己快被背后整个人贴上来的祁征云压趴下去了。男人双手抱紧他的腰,用下巴抵着他的肩膀蹭来蹭去,陆攸几乎错觉他下一秒要发出些哼哼唧唧的声音,感觉既是疑惑又是好笑。
喝粥的碗用清水冲过、稍微一抹就干净了,陆攸洗好碗后又洗了下手,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祁征云盯着他动作时的欲言又止。他擦干手上的水滴,拍拍祁征云搂在他腰间的手示意松开点,好让他转过身来。祁征云顺从地放开了,随即改为双手撑在水池边沿上,依旧将他困在自己怀中不肯放开。陆攸在男人紧紧抿着、线条有些生硬的嘴唇边亲了一下,征询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怎么了?”陆攸问,他想来想去,只想到是不是讨论过的生日计划出了什么问题,“公司要你明天出差吗?”
昨晚他直接问了祁征云这次打不打算出去玩,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就确定明天的庆祝活动是两个人一起待在家里玩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