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攸反应平常地“嗯”了一声,只露出了所有学生在听到请家长时都会有的一点嫌麻烦的苦恼表情。“到时候再说吧。”他说,把勺子放到餐盘上,“你不吃了吗?那我们走吧。”
原笑笑的消息来源看来还挺可靠,午休过后的第一节课上,过来上课的班主任果然就说了心理辅导的事情。不过学校只有一个心理老师,要和全班四十多个学生逐一谈话也是不小的工作量,只能分批进行。
班主任大概觉得陆攸坐在周薇前面,两人关系或许比别的同学深些,受到这件事的冲击会更大,陆攸就这么被选在了第一批里,包括两个在周薇桌子上放了酸奶和花作为悼念的女生,不得不在今天放学后留下来。
被改成了讲座的活动课则在放学前的最后一节,刚进礼堂的时候大家对讲座还有些兴趣,等讲座老师播放出老套的幻灯片、慢吞吞开讲,没几分钟一半的人就开始昏昏欲睡,另一半人开始争分夺秒地拿出作业来做。陆攸也带了张英语卷子,听着讲座把卷子垫在腿上写完了大半张——反正回去是要填答题卡的,现在字写丑一点也没关系。
放学时原笑笑溜过来“探望”,给陆攸带了包小饼干,然后就自己先回去了。陆攸坐在心理咨询室旁边的阅览室里,百无聊赖地翻一本图画书看。被班主任领过来的时候他原本排在队伍第二位,但似乎只有他没家长在外面等着接,给排在后面急着回家的人让了几次位置后,再之后就没人问他了,他顺理成章地留到了最后一个。
外面天色渐渐地暗了。综合楼里学生来得少,原本就比较安静,现在更是变成了冷清。楼里应该没有开空调,但有凉意从与大理石地面接触的脚底往上爬。陆攸之前的那个男生在咨询室里待的时间格外长,陆攸等得都快睡着了,才等到那人下来叫他——现身时脸色发青,神思不属,看着一点都不像是心理咨询过后该有的放松样子。
……陆攸开始有点担心那个心理老师的职业水平了。他把阅览室的门关好,沿着寂静的走廊往咨询室走去,发现走廊两边的墙壁上贴着会让人想起幼儿园的粉红色小花。咨询室的门虚掩着,大概是之前那个同学走得太急忘了关,有说话声从门里面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还有一个学生就结束了。拜托稍微多点耐心,别露出那种凶神恶煞的表情来好吗?真的很恐怖……”一个听起来中气不足、比起指示更像请求的声音说,“我不是想诅咒你,但你这样遇到谁都只会被你吓跑——”
话音在这里突然消失了,站在门外的陆攸很奇怪地听到了一声类似呜咽的声音。他抬起来想要敲门的手停顿了一下,下一秒,门被从里面打开了。站在门后的是个看起来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老师,眼神游移,似乎很紧张地正用纸巾一个劲地擦着额角渗出的汗。他眯着眼往另一只手里的名单看了半天,才用一种虚弱的语气说:“是陆攸同学吗……?请进来吧。”
陆攸心里的怀疑进一步加深了。他此前一直以为这是场一对一的谈话,但从正在转身的老师身侧和门框的缝隙间,他看到了咨询室里面还有另一个人——是个看起来既不像是学生、也不像是老师的人。那人坐在一张有些嫌矮的塑料椅子上,两条长腿憋屈地收着,正低着头在摆弄手里的什么东西。他背后是被塑料藤蔓和树叶布置成森林景观的墙角,陆攸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只蹲在笼子角落只能郁闷地玩着自己尾巴的狮子。
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陆攸一直盯着他,直到那人听到关门声而抬起头来,看向他并朝他笑了笑。陆攸疑惑了几秒钟,直到他在脑内将这个穿着一身休闲服、头发有点乱的家伙换上了一身像电影里黑社会打手那样的黑衣服。
然后他终于认出来了。
咨询室的老师似乎完全没发觉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相互认识——以陆攸对他的职业的幻想来说,这可真是一点都不专业的表现——他似乎累得快要挂了,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往桌子边走。那个男人把手里当玩具一样捏着的眼镜递回给他,他迟了几秒钟才慢吞吞地接过戴上了。
陆攸和他昨天早上在家门口见过的那个男人对视了一会,想着这个人是不是刚才在门外听见老师形容为“凶神恶煞”的对象。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想问。但心理老师这时候用双手搓了搓脸,似乎已经重新打起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