躯在隐秘地颤抖,“陆攸?醒一醒——”
陆攸站在一条昏暗的走廊中央。
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在现实中,这条走廊并没有这么昏暗、这么漫长,以他为中点像两端无限地延伸。前方会议室的门消失了,背后会有路灯光透进来,聊胜于无地驱散一点黑暗的礼堂侧门也消失了。他的身体动不了,风从走廊另一头吹过来,里头带着腥气,像是猛兽张着血盆大口。
在他脚尖前方的地面上,有东西正在蠕动。质地软烂,像一团灰白色的湿泥,自己具有生命般拉扯着逐渐从地上升高,变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人形。昏暗中,那张浅色的脸凑到了他的面前,五官模模糊糊,表情透出恶意。陆攸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怪物会朝他伸出手来,攥住他的手腕。冰一样的长针会沿着他手腕血管刺入,让能导致假死的毒液顷刻间流遍全身。
怪物朝他伸出手来。奇怪的是,手腕上感到的触碰却和记忆中的橡胶质感不同。要更冰冷,更坚硬,表面覆着一层光滑的鳞片——形状像绳索而不是手指。他的手被缠住了,更多同样的东西随后爬上了他的身体。他被拉扯着向后倒去,地面不知何时变为了黝黑森寒的水面……
“……陆攸!”
梦境外面的声音终于传进来,陆攸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喘息着,出了一身冷汗,祁征云捏着他的肩膀,看到他的瞳孔在光线和惊吓的双重作用下骤然缩紧。
祁征云身高肩宽,陆攸被他的身影覆压在下方,仿佛在梦里被加强的恐惧又跟回到了现实,顿时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条件反射地伸手想将祁征云推开,等手指触到对方坚实的臂膀、祁征云也毫无异议地顺着力道后退了,陆攸却又改变主意,转而紧紧抓住了他。
“等一等,”他低喘着道,“别走……”
“我在这里。”祁征云答道,重新坐回到床边,“没事了,只是个噩梦。”他反复抚摩陆攸的肩膀,隔着夏天薄薄的睡衣布料,感觉到底下骨骼清瘦的轮廓。陆攸惊魂未定,肩背紧绷着,僵停在要起身却坐不起来的姿势,又过了好几秒,才一下子放松力道,颓然地倒回了床上。
祁征云开始觉得有点问题了。“怎么了?”他忘记了自己几秒钟前才想过得保持距离,将陆攸额前浸着冷汗的发丝向后抚去。现在他额头上已经摸不出热度了,变得一片冰凉。祁征云不放心,又去拿床头柜上的温度计,“来,再量一量体温。”
陆攸闭上眼睛,松开攥着祁征云衣服的手,抬起来挡住了眼睛。他的心脏还在怦怦狂跳,口中却说:“没什么……已经没事了。”因为独自生活,他备的常用药品挺全,祁征云递过来的温度计用酒精擦过,带着一丝刺激气味,格外冰冷。陆攸张开嘴唇将温度计含入口中,压在舌下,并因此顺理成章地沉默了下来。
等了三分钟拿出来看,体温下降了点,只有几分热度了。祁征云把保温杯拿过来让陆攸喝水,执意要在陆攸去上厕所的时候跟在他旁边,又绞了热毛巾让他擦擦身上,好能舒服一点。陆攸被服侍得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回房间后躺回床上,尽管比睡前更加疲倦,却睁着眼睛毫无困意。祁征云和他小声说了会“晚饭要吃什么”之类无聊的话题,他才慢慢地勉强又睡着了。
这回陆攸没有再被噩梦惊醒。他梦见了别的东西。
那条昏暗的走廊消失了。陆攸不知道周围是真的只有一片漆黑,还是他的眼睛看不见。他不知方向、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感觉到有东西藏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他“回望”过去,那道原本停驻在他身上的目光却转开了。比起被藏身于暗中的怪物吞噬,这一刻才是惊恐真正地涌上了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不看我了?
“不要走。”他喃喃地说。但是嘴唇没有动,他自己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他的身体好像消失了,只剩下灵魂漂浮在空中。有东西从他身边经过,向远处去了,将空空的黑暗留给他。
在现实世界的祁征云看来,这次陆攸安安静静地睡了几个钟头,一直到天色开始暗下去。再醒来时他就完全退烧了,精神看起来好了一点,胃口也基本恢复了。祁征云在陆攸睡前征得同意拿到他的手机,让附近的生鲜超市送了食材过来,煮了碗青菜肉丝面,上面放一个单面焦黄的煎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