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正抚摸着贴在手背上的胶布,没敢直接去碰底下针头扎入血管的地方。“痛吗?”他低声问,想也没想地要去抓陆攸的手,“小心一点。要不要帮你去叫医生来?”
陆攸在他靠近时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想要避开祁征云的触碰。“没事……”他开口时语气有些勉强,听起来就像是正忍着痛。不用麻烦了,反正很快就可以结束了——他正想这么说,祁征云的手指碰到了他。
男人手上的温度还比他略高一些,带着点薄茧的指腹柔软,动作也很小心。但这一刻在他的感觉之中,仿佛贴上来的是冰冷坚硬的鳞片——
“你……”祁征云想说的是你别动。因为动作变化,输液管里已经有一小段血回上来了。他不觉加大了力气,想把陆攸的手按回到床上去。
陆攸动作剧烈地一把抽回了手。
装满透明药液的输液管大弧度地一荡,打在了祁征云的手臂上。现实里力道软绵绵的,都没发出一点声音、也几乎没有感觉,幻觉中响起的却是鞭子狠狠抽下般“啪”的一声脆响。祁征云被甩开的手停在了半空。针头这回是真的脱出来了,连着软管坠向地面附近,晃动着,一滴被染成浅红色的药水落到地上,然后又是一滴……
陆攸这时候才感觉到手背上的刺痛。胶布底下,针孔里冒出了血珠,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伸手去像是想碰,或者只是遮住,“对不起。”他低声说,似乎想对刚才那很容易被理解为厌恶的反应做出解释,“我不是……”
声音里出现了一丝意图以外的哽咽,他忍耐着将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祁征云顿了一会,试探着去托住他的手。陆攸安静下来,没再表现出抗拒,让他帮着把沾上血的胶布撕了下来,又去床边的小柜里找到酒精棉球,擦掉了针孔旁边的血迹。在陆攸手臂内侧,祁征云看到了另一个出血点,周围皮肤在“清洁工”吸取毒液时被压迫到,现在还有些泛红。
祁征云觉得手指发麻。既然你觉得……灰灰冒着惹来怒火的风险也要飞回来、丢给他的那句话在他脑海中回荡。既然你觉得……之后的内容却都模糊了,和耳边突然加强的轰鸣声混在了一起。他几乎难以思考,一种空前的惶恐缓缓笼罩在了他的心头。
他不知道他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让陆攸都看不下去了,收拢手指碰了碰他。“对刚刚死里逃生的人这样板着脸好吗?”他说,语气轻松,但听得出是刻意打起了精神,“我还没怪你那时候跑得太快、回来得太晚呢……”
祁征云身体向前倾去,将额头靠在了陆攸的肩膀上。陆攸好像已经完全从之前的情绪中平静下来了,在停在祁征云艰难地开口说“是我的错”的时候轻轻“嘘”了一声。“开个玩笑而已,我这不是没有死嘛。”他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在祁征云肩上摸了摸,反过来在安慰他,“那家伙动作可快了,当时我都没什么感觉……就是刚才回想的时候,觉得有点吓人,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再说……你不是已经帮我报仇了么?我听灰灰说,那两个家伙都死了。听起来比我倒霉多了,那样我就开心了。”祁征云不出声,他就一直说下去,渐渐地语调真的轻快了起来,“不过,要是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你可千万别再自己追出去了。虽然你提醒过我要小心,但我好像对别的魔物不太能分辨得出来……”
祁征云能想得到当时的场景。昏暗无光的走廊,喝得醉醺醺说不全话的少女。就和那次在校门口见到的赵峰一样——昨晚之后他才意识到,那一次实际上是变形怪的试探。
故意出现在陆攸的面前,知道他会在陆攸身边……然后,确定了自己的伪装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蒙骗过他的感知。再用之后刻意躲避的五天时间,让他将怀疑集中到“赵峰”身上,最终完成了昨晚和蜈蚣分头行动的计策。
怎么可能怪他不够小心?那么短暂的时间,即使提前发觉异常,没有抗衡的力量又能改变什么?
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心间汹涌涨起,推动着祁征云采取行动。他松开手,任由沾着晕开血迹的酒精棉球掉落在他们之间,然后伸出手臂——
触碰,继而抱紧。陆攸的身体凉凉的,是冷空调和输进血液的冰凉药水的缘故。努力强撑着不肯表现出害怕,得到安慰时却在他怀中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