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容撇开头,不再看傅惊辰。阳光在窗外移动,一束光线窜上枕头,铺在褚容眉目之间。那双美丽的眼,死寂如同深潭,透不进丁点光亮。
我完了。褚容轻声对自己说。我完了。
第94章 第 94 章
不到四点钟,褚浔张开眼睛。他已很久未尝过一夜酣眠的滋味。午夜睡下,时断时续挨到清晨便会彻底转醒。今日比往常更早醒将近一个钟头。
身边陪护察觉褚浔醒来,立刻走进床边,小心为他翻动身体。因下身瘫软,加之多处骨折尚未痊愈,褚浔无法自如移动身体。每隔一段时间,他都需由人帮助翻身。除此之外,洗澡、去卫生间,或是想要坐在轮椅上,离开床铺去别处看一看,自然更需旁人协助。先前这些事情,大多是傅惊辰在做。直到两天前,褚浔与他起了争执。不,准确地说,是褚浔单方面向他发泄过怒气后,傅惊辰开始正常上下班。他还是会对褚浔嘘寒问暖。但褚浔整个人如被阴云笼罩,两天来面容冷厉嘴唇紧绷,仿佛随时都会崩断神经爆发怒火,更再未与傅惊辰讲过一句话。
陪护又回到自己床上歇息。褚浔重新合起眼睛,假装还可以再睡一觉。
大概六点钟左右,房间里传来其他人活动的细微声响。应该是保姆在准备早餐。自褚浔出院回到公寓,这栋三百余平的房子里,便增添了许多新面孔进进出出。护理师、营养师,还有傅惊辰特意从傅家老宅调遣来的保姆。那位年逾五旬的保姆擅长北方菜。若在以前,褚浔定然会十分热爱她的手艺。而如今,鲜奶与煎羊排混合散发出的香气,只会让褚浔的胃部更加剧烈地抽动痉挛。他愈来愈厌恶进食。如果可以,褚浔甚至连一口水都不想喝。
六点半,褚浔再次睁看眼。他侧身躺着,时间久了,手臂被压得发麻。带有轻微刺痛的麻痹感,自手臂蔓延至后背,再沿脊柱向全身传导。那种不适感窜到骶椎时,却如被横刀截断骤然消失。褚浔脑后的血管突兀跳动起来。他还未来得及控制自己,另一只手已握起拳头,猛然锤击身下床板。
陪护受惊,连忙起身走到近前,问道:“褚先生,是想起床了吗?”
褚浔闭紧嘴唇,许久方压下想要高声怒吼的冲动,低低应了一声。
陪护忙弯下身,双臂用力,谨慎托起褚浔腰背,为他调整身体姿态。继而将自动床板上部轻微微高,让褚浔倚靠在床头保持坐姿。之后再帮助褚浔清洁手脸、口腔。傅惊辰请来的陪护,曾是一位从业多年的优秀专业护士。他将这一切料理妥当,便洗净双手,戴好无菌手套,为褚浔拔下导尿管。而后又动作熟练,擦洗褚浔私 处。
微凉的液体在私 密部位反复擦拭。褚浔垂眼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双腿,拢在袖中的手掌渐渐收紧。先时面对这般情景,褚浔还会感到痛苦羞惭。现在,一天天过,理论上的脊髓休克期都以结束,身体却仍毫无起色。被无数次绝望袭击过后,褚浔的胸腔里,只剩下近乎扭曲般的愤恨与暴烈。如果不竭力克制,他怀疑自己当真会揪住陪护衣领,用拳头将他的牙齿砸碎。就如两天前,他用玻璃瓶砸伤傅惊辰那样。
褚浔死死闭紧双眼,转过头去,让自己变做一具无知无觉的人体标本。
清洗完,陪护又为他按摩双腿。等所有程序都结束,时间已是七点过十五分。陪护为褚浔换好洁净衣裤退出房间。不多时,许倩便敲门进来,将早餐端至褚浔床前。
“今天的早餐是红枣粥、虾仁蛋羹、小南瓜酥饼和什锦沙拉。都是褚先生喜欢的。”许倩面带微笑,似未受近日公寓中沉闷气氛影响,仍然开朗如常。绒花跟在她身后,脚步轻灵优雅,宛如美丽的小精灵。
褚浔看到绒花,眼中厉色消散些许,面条线条亦略微柔和。“绒花,”褚浔向小精灵招手,“来。”
绒花歪头看褚浔。这几日褚浔情绪暴躁,连绒花也似被吓到,不愿再来他房间玩耍。看了一阵,猫咪仍旧蹲在原地。褚浔目光暗淡下去。下一瞬,绒花却伸长脖子往褚浔床边嗅一嗅,喵喵叫两声,身姿轻盈跳到床上。
“绒花……”褚浔露出一抹极浅的笑容,虽只刹那一现,仍难掩绝丽光彩。
许倩暗中舒一口气。褚浔与傅惊辰冲突过后,又发动起冷战。自己一人闷在房间,轻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