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冷玄道:“你真的决定放手让周儿亲政?”
“不放手,又如何?那孩子,如今已经不再需要我了……”冷玄轻哂,凝视着杯中袅绕散开的茶气,语气虽然很轻松,终究掩不住失落。
冷寿默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见冷玄笑得艰涩,忍不住叹气:“周儿他,实在太不懂事。唉,枉你从前为了他受那么多罪——”
冷玄漆黑挺拔的双眉骤然竖起,俊脸阴沉,森寒四溢。“寿皇叔,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
冷寿一时无心说漏了嘴,话出口,肚里就直叫糟糕,被冷玄眼底戾气激得连打几个寒噤,不敢再多言,东鳞西爪地胡扯了几句便匆忙起身告辞。
冷玄仍紧握着茶杯,面色阴狠,连句送客的客套话都欠奉。
雷海城在旁看得真切,送着冷寿出了开元宫。
两人默默无言地走在荒凉小径上,听着枯枝残叶在脚底轻微裂响,最终还是冷寿先开口,打破凝固在两人周围的沉寂。
“雷海城,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错,他为了周儿这孩子,年轻时可以说是吃足苦头。只是有些事情,既然他不想再提起,我也不便告诉你。”看到雷海城蹙眉,他微微一笑:“你就别指望从我这里能问出些什么。也许哪天,他自己愿意说给你听,岂非更好?”
那恐怕比让太阳从西边升起更难!雷海城耸了耸肩,与冷寿作别。
在原地呆立了半晌,眼看日头渐渐西坠,他返身,缓慢地往回走。
将近开元宫,却见明周孤身一人,伫立宫门前。
少年日见修长的身躯裹在件雪白狐皮裘衣里,几片枯黄落叶掉在他肩头,看样子,已经在寒风里站了些时候。
数日未见,明周容颜明显消瘦。
雷海城忽然想到,明周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也同样穿着件纯白的雪狐袍子。
那时的明周,还是个神气活现的小鬼……
“……海城……”明周微抬头,看着在自己身前停下脚步的人。
雷海城的脸,出奇的淡漠,甚至连生气的痕迹也找不到。可明周只觉得寒意自脚底慢慢升起,冻得他身体都仿佛逐渐失去了知觉。
记忆里,雷海城从来不会这样面无表情地对待他,彻底地漠视……
“我,我知道自己错了……”他用力,从僵硬的喉咙里挤出声音,鼓起勇气伸出手,去拉雷海城的袖子。“海城,对不起——”
雷海城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仅仅一侧身,避开了明周的手。目不斜视从明周身边走过,仿佛在他面前的,只是团空气。
走到宫门边,他轻巧一纵,翻过了高墙,把少年的低唤隔断在厚厚墙壁外。
明周死盯住自己箕张的手。冬风冷如刀,穿过五指间隙,冰寒透骨。
思绪一片空白。茫然间,记起那一天,他也跟雷海城刚才那样轻轻地一侧,避开了父皇摸向他脸庞的手……
父皇骨节分明清瘦修长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很久,才慢慢垂落……
他不知道当时父皇脸上是什么神情,因为根本没有去看。可父皇的手掌,本是他儿时最依恋的地方。
不论犯了多大的错,只要他眼泪汪汪地叫一声爹爹,钻进父亲怀里。纵是天大火气,父亲也会收敛,无奈地轻叹,用手掌抚摩着他的脸,目光温柔而辛酸……
他回手,捂住了自己的眼,双肩在风中颤栗。
第82章
冷玄正站立书桌旁,左手执笔,俯首批点着桌面摊开的一幅画卷。烛火摇曳,勾勒着他英挺的侧面轮廓,在身后的墙壁上投落剪影。
他神情肃穆,虽听雷海城脚步返回,也只微微一瞥。
“在看什么?”雷海城走到冷玄背后,见那幅画卷上山峦起伏,河海纵横,密密麻麻分布着许多城池市镇,并用各色颜料区分成大小不等的十多片地域,竟是天下河山的缩影。密华、吴苏等六个属国已经被墨笔勾进了天靖版图之内。
冷玄对自己刚刚画上的盟军行军路线凝视半晌,沉声道:“我总觉得进攻风陵之事,太过顺当。符青凤何等人物,再不济,也不至于让盟军短短时日内尽占风陵西部疆土。”
雷海城其实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