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略过了天草那张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晓的脸:“那个‘神使’的名头——切,说起都恶心。反正,你也担了许多年了吧。”
“还打算继续担下去么?把不应该落到你身上的责任,不应该由你面对的困难和危险,更不应该让你来接受的命运,像个傻瓜一样继续担负下去,你,确定?”
“……”
语气平淡,言辞却异常尖锐。就像一根针,毫无忌惮地扎进了猝不及防的少年的心口。
感到了一阵刺痛。
但天草在短暂的错愣过后,终是缓过了神,让自己浮出苍白的眼神重新平静下来。
“这个……埃利克,突然说起这么严肃的话题,我稍微……”
“不。”他彻底平静了,虽然被袖口挡住的双手在不为人所见的地方悄悄地握紧,“责任,困难,危险……还是别的什么,我其实都没有感受到呀,因为——”
埃迪猛地打断他,语气终于变了些许:“因为你并不觉得这是负担,被人相信,成为人们的精神支柱只会让你感到高兴——烦死了,这句台词你也跟我说过好几遍了,就不能换个花样?”
难免烦躁起来,不仅是因为天草是个固执的死脑筋,还跟这些“台词”所代表的深层意义有更大的关系。
天草:“……”
“对不起,埃利克,我让你担心了。”
他其实还不能意识到自己错在了哪里,但就已经下意识地道歉了。这么一个不合格的态度,着实会让本就开始生气了的埃迪更加生气。
但是——出乎意料。
天草又惊讶地发现,埃利克在开口之前,把托着下巴的手放下,那已然浮现出烦躁的眉宇皱了一皱,竟是满含忍耐地把脾气暂时压了下来。
他(努力)心平气和地换了个问题:“傻小子,你的愿望是什么?”
“就是想要尽自己所能帮助他人?还是说想要从你所做的付出之中得到什么?不可能只想单纯地付出不求回报吧,绝对不可能,就连你们推崇的所谓的‘圣人’,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不出意外,天草又被问懵了。
可跟之前不同,这个问题的答案虽然迟了些许才浮现于心,但,却是早早地——很早以前就出现在了他的心里。
只是因为说出去,不会有人相信,他才没有告诉别人,连自己的亲人都没有倾述。
那么,埃利克……
——他会相信。
莫名地,这般毫不怀疑。所以,即使不知道埃利克这么问他的用意,天草也在从稍稍的不好意思中脱离出来后,勇敢地说出了自己掩藏已久的真正想法。
“我——”
“我想,让所有人都能够幸福。”
伴随着话音,和心愿一同诞生的炽热情感压抑已久,终于在这一刻得以脱出。
天草一时忘了埃利克不久之前看他的那个眼神,情不自禁地向岸边跨出几步,他注视着面色也发生改变的埃利克,双眼中的光芒也是炽热的。
“虽然这么一说,你肯定又会笑我吧。但是,没关系,我能够找到一个愿意听我倾述的人,就已经心满意足啦。”
“埃利克,在我第一次,听到人们的祈祷时,我就有这个想法了。”
让所有人都能够幸福。
在这片土地上,不知为何,贫穷,苦恼,灾难,总是无法断绝。
税收的严苛,暴风雨和干旱的侵袭,内心的煎熬……也许是因为天草太早接触到这些负面的信息,在聆听祈祷之外的地方,看到的又是人们即使避不开苦痛也依旧欢笑着的面庞,才会让他产生自己无法解释的困惑。
不断地思索。
在后面能够聆听大家的悲怨的更多的时间里,不断地思索。
然而,正因为无论如何——即使是可以称为天才的天草来思索,也寻找不到可以解开这个困惑的方法。
他想得太简单了。亦或者,他太早地接触到这个世界所存在的最本质的疑难,不知该如何诠释,以至于想法不由得天真了起来。
既然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多数人得不到富足与安乐,却还能心满意足地笑出来,那么,他的心愿,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