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种工业券、商品票以及单位里的政策指标,想发给谁就发给谁。可以用于提高自家生活质量,也可以用来贴补亲戚,当然更可以用来疏通关系结交朋友。
然而,瞿连娣就是手气烂,又不愿意低三下四去求人,结果就没拿到这张电冰箱票。
……
那礼拜的周末,周遥又过来南营房小胡同,就是有事来的,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方形小尼龙包。
这个小黑包拎在手里,就跟单位里下乡考察的干部似的,再背着双手溜达就更有干部气质了。用陈嘉的话形容:“周遥你就老是假模假式的,装吧你就,弄得自个儿未老先衰。”
他一路喜滋滋儿的过来献宝,结果陈嘉又不在家。瞿连娣倒是在家,热情地招呼他。周遥磨磨叽叽地一笑:“没……也没什么事,我找陈嘉玩儿。”
瞿连娣麻利儿地一指:“隔壁院唐铮家里呢,你过去找他吧!”
周遥心里说,靠……很滋润啊你小子。
在胡同口拐过弯,人来车往的大街边上,周遥就看到了那两个人。陈嘉和唐铮,大约是从附近这片胡同区搜罗了好多硬纸板子,或者大号电器和家具的纸质包装箱之类,再把包装箱全部折叠弄扁压平,打成一捆一捆儿,装在三轮板车上。
陈嘉把毛衣都扒了也不嫌冷,就穿了一件略旧的白色高领秋衣,口里呼出许多白气。洗得次数太多了吧,白色秋衣已经不是纯白,袖口磨破。
“哎你俩干什么去?”周遥赶紧过来问。
可能比较意外又碰见周遥,陈嘉把眼神一摆,你没瞅见啊?
陈嘉调开视线,说:“把这些卖了,换钱。”
平板车上堆成一座小山,唐铮家这一堆纸壳废品估摸着也攒了不少时日,打起捆来一次卖掉。然后,这俩人就一个蹬三轮车,另一个在后面吃力地帮忙推着,去几站地之外的公家废品收购站。
周遥立刻转到板车后面,帮忙推车了。
唐铮骑在三轮车上,回头一瞅,特别嫌弃:“哎呦,周遥你就别推了,你也推不动,你靠边儿站吧!”
“不就推个车么,”周遥说,“我能推。”
唐铮一路蹬车还一路回头损他:“瞧您这少爷穿了身皮夹克,干干净净的,您哪能推三轮车啊?您这样儿是应该坐小轿车的人!”
周遥:“呵。”
唐铮说:“最起码的,您也应该骑辆摩托过来咱们胡同串门儿吧?让我们这些蹬三轮的也都开开眼。”
周遥转头就跟陈嘉说悄悄话:“你看他这小心眼儿的,我不就是穿了毛领皮夹克么!我又怎么了我?”
陈嘉绷不住笑一声:“他就是小心眼儿了,你甭理他。”
唐铮都听见了,回头狠狠地一指他们俩,哼。
周遥一路盯着陈嘉埋头推车的侧脸,忽然发觉有人穿一件高领秋衣都能特帅,特别有范儿。
“范儿”这种气质专属于一个年代,男生都特别在意,但真不是每人都能拥有,这是天生的。比如,唱《无地自容》的黑豹乐队那几个人,在盒带封面上留着长发、穿着牛仔裤,也不笑,就特别有范儿,年轻人趋之若鹜争相模仿。就在街头音像店门口的那俩二流子,也学人家黑豹乐队的留长发,也绷着个紧身牛仔裤,就跟两把倒立戳着的墩布条子似的,低腰裤都包不住他们的大花裤衩,从头发上往下掉渣儿,特别土气。
那废品收费站的管理员,对他们态度还不咋地:“算两毛钱一个。”
唐铮立刻就皱眉了:“不是五毛钱一个么?上回来还是五毛钱一个!”
“就两毛钱……这纸板子,哪能五毛钱……”对方嘀咕着。
“这么大的箱子,就、应、该、五、毛、钱,你坑我呢?”唐铮横眉冷对,“当我不懂价呢?”
对方就是看他们是学生模样,以为他们不懂价。陈嘉一手撑在三轮车上,歪着头说:“别人来你就给五毛一个,凭什么给我们就是两毛?”
“成,”陈嘉盯着对方,“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看你今天什么价买别人的,看看还有谁来。”
陈嘉那眼神,分明就是说,你让小爷我做不成这单生意,咱就在这儿耗着,看看今天还有谁敢来,看你还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