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起来了,这一整天神经高度紧张,加上来来去去几趟奔波,本来就已经累得够呛。许曳却不给他放松的机会,动作也格外凶狠没有半点温情可言,最后宁觉辰静默地躺着,眼神恍惚地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有种自己已经奄奄一息的错觉。
许曳本来想点根烟,翻了一下裤子口袋才发现烟盒里面已经空了,他暼了一眼地上皱成一团的衬衫,随口问了一句:“哎,你面什么试啊?你要留在这里?”宁觉辰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哪里都一样……曳哥你呢?”宁觉辰没有想去的地方,也没有可去的地方。许曳想了想:“涟市吧,大概。”“涟市啊……那我试试,试试。”宁觉辰半梦半醒的喃喃,“你等等我吧!”
——“生日快乐,曳哥!”
——“曳哥,生日,快乐。”
——“你等等我吧!”
——“那你,等我。”
许曳被手机铃声从这个太过真实的梦里拉出来,是他妈打来的,问他一走就是半年到底想干嘛,什么时候才肯回涟市。许曳没说话,直接挂断关机了。头晕脑胀,闭上眼睛都觉得天旋地转,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他哑着嗓子咳了一会儿,伸手过去摸身边的位置,空的,没有人,于是瞬间就吓醒了。
“别找了,他不在了。”陆觉岚盘腿坐在飘窗上咔咔的一下下按着火机,跳跃的火苗忽而闪现忽而消失,让他整个人都明明暗暗,显得格外不真实。“……什么?”许曳不想懂也不敢懂他这句“不在了”是什么意思。陆觉岚往床头扬了扬下巴:“他给你留了信,写完就消失了。”
其实那根本不算是一封信,只是写在旧照片背后的留言:[终于可以结束了。我没做过坏事,可能上辈子做过吧,这辈子才会过得这么难。但是我想,再多的债也该还清了。最后那句是骗你玩的。我不想再遇上你了曳哥。这辈子下辈子,都不想了。]
许曳一行一行看下来,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怎么就读不懂了。他把相片翻过来,照片上的他穿着学士服,宁觉辰靠在他身边,笑得眼睛弯弯,有点傻的比了个剪刀手。
“这是假的,不会的,他说要等他的,我们说好了……”许曳先是握着照片自言自语,然后僵着身子转过来木然地望着陆觉岚,“是不是你写的?!告诉我这是你写的!”陆觉岚淡淡地丢下一句话:“你不认识他的字吗?”
许曳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他把照片按在心口,颓然跪倒在地上,嘴里还在无意识地重复:“不会的,不可能……”陆觉岚最后一次燃起手里的火光:“我自由了,他也自由了。”许曳死寂的眼神闪过一星微光,他摸着旁边的柜子强撑着站起来,脚步踉跄地往门口走:“他醒了吧!他是不是已经醒了?”
老赵在中心医院门口拉了这位奇怪的乘客。大半夜一个人开车很容易犯困,他往嘴里塞了两粒薄荷糖,再一抬头直接被路边拦车的人吓得一脚刹车踩到底。面前的男人很高,瘦得像一抹苍白的鬼影,一阵风都能吹透了。
他上车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去百乐巷。”老赵一愣:“那块已经拆了啊,现在是荒地了。”乘客的脸上透着病态的红,整个人都看着很飘忽:“我知道。”老赵心里直发慌:“您这……没事儿吧?”许曳点了一下头:“开车吧师傅。”
从百乐巷到白云大厦那片前年就全拆除了,但是土地方面一直有纠纷没解决,后来迟迟没有动工,荒了有两年多了,如今只剩下一片支离破碎的废墟。老赵目送着这位在医院上车的乘客孤身一人往漆黑的百乐巷深处走进去,心里有点发毛。
许曳从东面进去,穿过黑压压的沙石瓦砾,第二家是辰辰家,走到最里面是奶奶家的房子。院子里的老桂树被齐着根斩断了,只留下了一个矮矮胖胖的树墩。
许曳靠着树墩坐下,突然觉得十年匆匆而过,好像一场幻梦。他手里还攥着那张照片,只是不敢再看背面的字了,里面随便一句话都够让他的心再碎一遍。
“奶奶,我把辰辰弄丢了,他也不要我了。”眼睛很酸很疼,但是已经没有眼泪流下来,“他不肯醒过来,怎么办啊?”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黑暗中时间好像可以倒着走:断壁残垣恢复成老旧的矮房,桂树的枝桠铺满天空,秋天下起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