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重新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海底的那辆列车驶出水面,见到了日光和森林之后,改正了偏向的轨道,再次没入了水中。男校的氛围和我想象中有些不同,他们之间早已形成了一种我不太了解的默契,不管是在教室还是寝室,我都能感觉到那种明显的隔阂。但庆幸的是,不会有人来主动挑事。
我的室友安德鲁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非常认真的孩子。他比我小一点点,是学校里文学社团的一员,我花了一点时间去适应他,想要和他和平相处,但很快就发现这很简单,因为他平易近人,大多数的时间都沉浸在文学的世界里。
他让我想起阿尔瓦先生,想起小小的便利店,然后我又很快发现,生活里到处都是布莱恩的影子,我根本躲不开。
一天晚上,安德鲁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我醒来之后心脏剧烈地跳动,整个喉咙像是在燃烧,“怎么了?”我条件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点。
安德鲁开了灯,床头灯照亮了屋子,他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我,说道:“放轻松,你做噩梦了。”
“什么?”我说,“我没有。”
安德鲁说:“有,你刚刚在尖叫,我就把你喊醒了。”
“谢谢。”我坐起来喝了一口水,又说了一次,“谢谢你,安德鲁,真的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关系,罗伊。”他朝我笑了笑。
我勉强和他聊了几句,关上灯之后安德鲁很快便再次睡着了,但我却一直睁着眼睛直到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那一整天我的状态都不怎么好,眼睛里似乎进了什么东西,磨得我眼球十分疼。如果布莱恩在的话,他会对我说什么?我站在走廊里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想,他会帮我温柔地吹开那粒也许从一开始就根本不存在的小沙子吗?
体检的时候,校医对我说:“孩子,你最近是不是又瘦了?”
他温和地笑着,透过镜片打量着我,我看了看电子秤上那可怜的数字,想要给自己找个借口。学习压力、饭菜不合胃口、青春期长个子……但是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我瘦的不太正常,我又能看见自己的肋骨了。
“挑食吧,可能。”我尽量用一种困惑的语气说道。
“是吗?”医生说,“睡眠呢?”
“还不错。”我耸了耸肩。
医生点点头,在纸上飞快地记录着,他给了我一盒维他命,嘱咐我好好吃饭。
“我会的,谢谢。”
我背着包在大厅里等我的室友,安德鲁很健康,他说医生告诉他要注意一下看书时吃力的颈椎。我觉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实在是太过快乐,于是问他:“如果我想要忘记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文字能帮我挺过去吗?”
“我想。”安德鲁没立刻回答我,只是眯起眼睛看了看阳光,“我们应该去那边坐一会儿。”
这是一个新的冬天,安德鲁和我在草地上盘腿坐下,他问我:“罗伊,你是不是不快乐?”
我扯了扯嘴角:“为什么这么问?”
安德鲁说:“你像个谜,班上很多人都挺关注你的。他们想跟你玩,但是又找不到接近你的机会。”
“我以前的朋友不多。”我说。
安德鲁点点头,枯黄的草地看上去像老旧的地毯,他说:“艺术是可以帮你的,但是最后还是需要你自己慢慢走出来。”
“谢谢。”我干脆躺了下来,用背包垫着后脑勺,天空太高了,白色的云朵是那么遥不可及。
过了一会儿,我说:“可惜我不爱看书,不然也能像你一样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
“你喜欢什么?”安德鲁带着笑意问我。
“滑板。”我说,“我以前经常玩这个,我喜欢风包围住我的感觉。”
“可你也不能整天都玩这个。”他说。
我很赞同,“是的,不能,我还得学习。”
“说到这个……”安德鲁像是想起了什么,双手向后支撑住身体,“你的成绩比我们好太多了,为什么会中途转学呢?”
“我不知道。”我没法告诉他实情,“我的……我的‘哥哥’要我来这里。”
“你哥哥看上去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