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暗自骂了句“我操啊”。
“我记错了,”贺朝说,“没糖,在寝室。你要的话我……”
贺朝话还没说完就连滚带爬,手撑在地面上站起来,然后三步并两步跨台阶往下走,最后几个台阶他压根都没踩,直接跳了下去,衣角被身侧的风带得吹起来。
像飞一样。
谢俞坐在台阶上,心说这人又发什么疯。
过了几分钟,贺朝捧着个铁罐回来了。挺大的一个,比之前在他寝室里看到的那个搁在书桌上的糖罐还要大,估计是把自己全部的私货全都带过来了。
琳琅满目,什么口味都有。
贺朝把盖子掀开,递给谢俞:“给。”都给你。
谢俞接过,捧着放在膝盖上,认认真真地挑了半天,最后从底下翻出来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贺朝就看着,看着冷酷小朋友把糖纸拆开,然后冷不防听到谢俞嘴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字,还往后拖音:“啊。”
贺朝:“啊?”
就一个单音节词,贺朝嘴才刚张开,谢俞直接把糖塞进他嘴里了,又快又准。甜到发腻的味道瞬间在舌尖散开,冲散了刚才那股发苦的烟草味。
“吃吧,小朋友,”谢俞似乎对于能把‘小朋友’这个称号还击回去这件事情感到挺高兴,嘴角微微勾起,但语调还是习惯性冷淡,“吃完记得刷牙。”
贺朝愣了愣,听到刷牙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叼着糖说:“你这人……”
贺朝话说到一半,又打住不说了:“算了,让你一次。”
贺朝跑回来的时候应声亮起的感应灯又灭了。
隔了会儿,谢俞才问:“那个垃圾,老朋友?”
“圾哥?他叫雷骏。”贺朝说,“初中同学,人不坏,我跟他……有点恩怨。”
看出来了。
谢俞心说,要真是个什么傻叉玩意儿,他们也没那么容易走的掉,打架还挺公平的,打完就散。
他在黑水街见识过的傻叉多了去了,都是哪怕自己刚不过打电话叫人也要继续弄你的那种,跟狗皮膏药似的,沾上不脱个半层皮根本撕不掉。
要么比他狠,要么比他还要傻叉,他才怕你。
谢俞也没接着往下问,贺朝是不知道怎么说。
——其实我是一个超级天才,我根本不是成绩不好。这种话说出来怕是要被打死。
贺朝想着想着,鬼神使差地,几段话又开始在他耳边绕。
“贺朝,这件事情老师会解决的,你安心备考,为学校争光。”
班主任的脸有些模糊,但女人嘴角分明含着笑意:“我了解你,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就是场意外,况且你也不是故意的……别多想了。”
贺朝缓缓阖上眼睛,然后再睁开,谢俞已经起身准备回寝室睡觉了。
贺朝不知道怎么想地,抓着谢俞衣角想伸手拉他,手刚触到柔软的布料,反应过来又松开了手。
谢俞脚踩在台阶边沿没踩稳,被他一拉一松的,身体没稳住,跌下去之前憋出一句:“……贺朝,你他妈有病?”
次日。
罗文强正在为剩下还没上场的运动员加油鼓劲,顺便提前展望了一下他们班男子三千米长跑的奖项,甚至已经单方面把第一第二名收入囊中。
“我们班这次,稳了,咱班也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好吗,虽然我们文化成绩是倒数,但是我们体育分牛逼啊!有了朝哥和俞哥这两位……”
罗文强话还没说完,看到贺朝扶着谢俞从后门进来。
“……这两位,额,两位长跑选手,”罗文强哽了哽,“你们发生了什么?”
谢俞脚腕处贴着药膏,裤腿往上挽起,靠在贺朝身上,他抬手指指身边这个人:“你问他。”
“我真不是故意的,”贺朝小心翼翼地揽着谢俞的腰,说,“你疼不疼,不然再去趟医务室?还是你想回寝室。”
谢俞说:“我想你闭嘴。”
于是长跑项目就剩下贺朝一根独苗苗。
搬椅子下楼的时候,罗文强还在念叨:“我就不该开玩笑,什么全村的希望,这下真的变成全村唯一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