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贺老师。」贺老师翘着二郎腿,
埋头翻着手里的几张纸,大概没听见。于是我又重复了一遍。贺老师还是没听见,
她穿了双红底高跟短靴,晃动间竟有几分俏皮。我只好走上讲台,放大音量说:
「贺老师,我来了!」这下贺老师总算抬起了头。她戳我一眼,注意力就又回到
了讲义上。我真想一网兜抡死她。
好在这时老贺开口了:「你来了?」。
「来了」。
「你来干啥?」。
我没话说了。我真想说「还不是你让我来的」。一片静默中,自习爱好者们
饶有兴趣地把目光投了过来。
「懒得跟你废话,民法还想不想过?」好半晌老贺冷笑一声,拍了拍讲桌。
一时粉尘扑鼻,连始作俑者都向后倾了倾身子。
我当然想过,于是我说:「想过」。
「想?那你为啥逃课?」老贺仰起脸,压低声音,「死点半等你等到两点半,
屎个小死!」。
贺芳短发齐耳,肉鼻丰唇,一笑俩酒窝,真不能算难看。加之肤色白皙,以
及无框眼镜后那双狭长而知性的凤眼,好好拾掇拾掇倒也有几分韵味。只是在这
空旷教室里,配上四十不分的沈阳普通话,陡然让人觉得滑稽。台下已有人窃笑
起来。
「啊?四个小死!」老贺不甘心地补充道。阳光扫在她的眼镜上,白茫茫一
片。
我再也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顿时教室里哄笑一片。
老贺二话没说,收拾好东西,起身就走。擦身而过时,我轻揪住她的衣袖,
小声叫道:「贺老师」。
「滚!」老贺嘴唇都在发抖。
愣了片刻,我擦擦冷汗,赶忙追了出去。
老贺一米六出头,大概疏于运动,有点丰满过度。她脚步飞快,鞋跟踹在地
上,振聋发聩。叫了几声「贺老师」,她愣是不理,我也只能在后面跟着。贺芳
平时脾气就臭,不解风情,江湖人称牛皮糖师太。无奈我们的民商两大件都由她
带。学术水平嘛,我还没有评价的资格。倒是听说老贺以前兼过律师,离婚后就
一头扎进祖国的法学教育事业之中了。研究生、本科生,x 大和省师大,她都有
课。老贺前夫也曾是院里的老师,后来进了政法系统,听说现在是省高院执行局
局长。从这个角度看,李阙如这种废物的出现多半无法避免。
进了院办大楼,迎面一个老师打招呼:「贺老师这么急啊。」老贺点着头就
蹿进了电梯里。我三步并作两步,赶忙挤了进去。
「贺老师,我错了。」我眼泪都差点挤出来。
「错了?!」出乎意料,老贺竟然扫了我一眼,「你哪儿错了?!」。
我发觉柚子真他妈沉,勒得手疼。
「你牛,全年级二百号人,就你脾气大!啊?逃课还要耍大牌啊!」老贺声
音本就低沉,激动起来简直像黄鼠狼。「了不得啊,」她猛地拽起我的网兜,又
用力甩开,「你牛」。
到了老贺办公室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一屁股坐下,就让我给辅导员
打电话。辅导员更是个二逼。于是我摇了摇头。我说:「贺老师,我真的错了」。
老贺打开电脑,不再理我。她翘起二郎腿时,一脚踢在桌楞上,咚的一声响。
我这才发现她裹了条肉色丝袜。继而我注意到她穿着件毛呢包臀裙。这两年刚流
行,中年妇女我真没见几个人穿过,何况是一向老土的贺芳。啊,爱情的魔力!
如果不是身陷囹圄,我真想即兴赋诗一首。
「活该!」陈瑶埋头喝了口没有羊肉的羊肉汤,眼神亮晶晶的,「那你咋出
来的?」。
咋出来的?这就要感谢李阙如了。老贺沏上一壶茶,就玩起了纸牌。刷刷的
发牌声挠得人浑身痒痒。我呆立一旁,也不知杵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