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一段在山野游荡的日子,这时自能熟门熟路地采集野菜充饥。想起自己可能是首次踏足这穷山僻地的人类:心中更泛起满足的感觉。
他被李牧偷袭的地点是趟国南方长城外赵魏两国边界处,所以目下以身在魏境的可能性大一点。只要登上附近的高峰,居高一望,那时倘能找到最易辨认的德水黄河,又或当年由赵往魏的路途,便可拟定潜返中牟的大计了。想到这裹,心情豁然开朗,认定了附近一座最高的山峰,咬紧牙龈朝上攀去。不由庆幸这年来每天都勤力练武,否则这刻体力巳捱不下去。
但见到峰顶山鹰盘旋时,又忍不住想起战死的周良和为人尽忠的鹰王,热泪夺眶而出。人是否天生自私的勤物?为了种种利益,打着扞卫国家民族的旗号,残杀不休,这一切是何苦来由。最可恨自己亦是这杀戮战争中的一分子。战争裹根本是没有真正全赢的人,即使是战胜者亦须付出惨痛的代价。这情况自古巳然,谁都不能改变。但战争仍是永无休止的继续下去。即使在一个统一的政权中,斗争仇杀亦从未息止干戈。
黄昏前,他再登上了其中一个高峰,大地尽收眼里。一看下立时呆了眼睛。在夕阳凄艳的余晖下,山原草野无穷无尽地在下方延展往地平极处。后面则是陡崖峭壁,险秀雄奇。虽见有河道绕山穿谷而过,但却肯定那并不是黄河。左方远处隐见一处山坡有梯田迭迭,际此秋收时节,金黄片片,在翠绿的山野衬托下,分外迷人。山坡后炊烟袅袅而起,看来会是村落一类的处所。
项少龙心中踌躇,肯定自己从未来过这襄,唯一方法只有问道一途,但那说不定会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当晚就在一块臣石的隙缝内瑟缩了一晚,次晨觅路下山,才明白什么叫做上山容易下山难。几经艰辛折腾,到午后才抵达山脚的丘原处。
他终决定到那村庄去看个究竟,连夜赶路,这时他的衣服勾破了多处,兼之多天未刮胡子,一副落泊的流浪汉模样。虽说是逃亡,但在山野之中,不时见溪河萦绕,兼之秋林黄红交杂,景致极美,倒稍减孤清寂寞之感。那炊烟升起处,在山峰上看来很近,但走了半天,村子仍在可见不可即的距离。
他趁天黑前摘了些野菜充饥,就在一个小湖旁过夜。睡到深夜,忽有犬吠人声传来。项少龙惊醒过来,知道不妙,连忙就近削了一节竹筒,躲进湖内水草茂密处,通过竹筒呼吸。
躲好不久,一队多人组成的队伍扯着猎犬来到湖旁。众犬在他睡觉处狂吠猛嗅。只听有人道:“项少龙定曾到过这裹,闻得犬吠声再逃之夭夭,今趟若我们能将他擒拿,只是赏金便够我们一世无忧了。”项少龙听他们口带韩音,心中一震,才知道疾风一轮疾奔,竟把他送入韩境,所以只要往西续行,迟早可到秦境去。但心一想,韩人既肯定他在境内,自然把往秦国之路重重封锁,这么往西行,只会自投罗。唯一方法就是先避风头,待敌人松懈下来,再设法潜返秦境。
此时有人来到小湖旁上高举火炬,照得湖面一片通红。其中一人笑道:“若你是他,还不赶快溜之大吉吗?”又有人道:“但犬吠仍是不休,可能他尚躲在附近。不若放了狗儿去追赶,我们不是更省气力吗?”此议立得众人同意。
系一解,五、六头猎犬立时箭般扑进湖旁的树林去,接着传来狼嗥犬叫的争逐厮斗的混乱声音,逐渐远去。追兵们这才知道误中副车,猎大追的是附近的一只野狼,而非项少龙,齐呼啸犬去了。
项少龙湿淋淋的爬岸上,知道自己已成了东方六国悬红通辑的头号战犯,除非到秦国,否则天下虽大,再无容身之所。那敢停留,打消了到那村庄问路的念头,转身朝东而去,离秦国更是愈来愈远了。
这晚他逃山去,重施故技攀山越岭,犹幸韩国境内大部分都是山地,否则早给敌人追上。知道身在韩境之内后,留心观察下,逐渐认出了其中一些高山河流的形势,心中大喜,遂朝着荆俊出身的荆家村奔去。
三天后,荆家村那亲切的景象出现眼前。此时他巳瘦得不成人形,体虚气弱,心中放松下来,再也支持不住,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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