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15日。晴,炮弹小雨,有时有炸弹。
阿方索下士对开头很满意,刚提笔琢磨下一句,深沉的无力感让铅笔从指尖滑落。怎么也写不下去这封名为家书实为遗书的信件。
冰冷、潮湿、枯燥、沉闷、恶心——下士可以找出一万个贬义词来对家人描述自己和战友们的处境,却找不出一个褒义词可以贴在现状上。哪怕是最平淡的好话写在行军日记上都会让他感到恶心,就像看见正在啃伤兵脚趾的老鼠。
阿方索今年39岁,从军17年,算是部队里很罕见的资深士官。经历了查理曼王家陆军从兴起、转型、辉煌的整个过程,堪称陆军史的见证者。要不是年纪太大,对战场新形势的适应性不佳,加上和上级长官的关系有点紧张,他早就进军官学校进修,如今肩膀上也该挂着军官肩章才对。他自己对仕途倒是没什么野心,所以也没什么不满,一心等着到了40岁退役,回老家去经营牧场。
尖耳朵异端的兴起打破了平静的生活,连带着破坏了老下士的人生规划。如今军营里连从来没摸过枪,走队列都走不好的少年、老头都是一抓一大把,哪里肯放他这种有经验的老士官退役。连长又是威胁又是逼迫,啥下流手段都用上了,到最后一拍桌子一瞪眼,直接摊牌了:值此国家危难之际,不思忠君报国,破坏团结抗战的大好形式,你丫是不是王国精神太不够了,你是不是非国民
一言不合就非国民了,你还想怎么的于是阿方索只好抬头挺胸赌咒发誓,王国养吾等丘八兵痞多年,仗义死节就在今日,吾等必当精诚团结,效忠王国,不吝一死以报君恩。
赌完咒发完誓,阿方索就带着刚分清左右的新兵蛋子们坐着运牲口的火车赶到了摩泽尔河边,还没等他们把颠散的骨头重新组合起来,上级就一脚把他们踢进了阴冷潮湿的壕沟里当起了耗子。值得庆幸的是,河对岸的尖耳朵不是刚开战时的那一拨,没有丧心病狂到为了庆祝他们的到来,进行整整一天的炮击。
一开始他们对此暗自庆幸,以为自己遇上一群懒惰的敌人,看起来自己会度过一段平静的堑壕战生活。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对面根本不是懒惰,而是对自己这边的情形一清二楚,一时半会儿没发现值得浪费炮弹的目标而已。
精灵们最早发明了“要塞群”这一名词并将之化为现实,那种碉堡林立,壕沟遍地,铁丝网扎的比灌木丛还密集的玩意儿,没有一个军人见了不发怵的。特别是梅斯附近的要塞群体系,作为“黄色计划”的旋转门轴心,完备坚固程度虽不比齐格菲防线核心工事群,却也是极为难啃的硬骨头。
由于对岸的要塞都经过了精心伪装,制空权也在敌人手里,迄今为止查理曼人也没能掌握概况。只有查理曼部队开始在堑壕后方集结,或是准备渡河时,装甲炮塔里的重炮才会展示他们的存在,在浮空战斗艇的协同攻击下,没有人能登上河东岸的滩头,也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到出发地点。
阿方索就亲眼见过,10多条小艇排着稀疏的队形冲向河对岸,还没划到河中心,那些鸟一样的浮空艇就赶来了,带着恐怖的尖啸扑向那些毫无防护的木船,一边俯冲一边用速射枪炮扫射船只,末了还不忘补上一颗炸弹,俨然一副炸弹用不完的派头。全然不顾船上的士兵即使没有被当场炸死、射死,满身沉重的装备也会让他们淹死,这种赶尽杀绝的做法激起了查理曼人极大的愤慨,苦于没有反制手段,也只好对着天空猛吐唾沫,顺带问候尖耳朵们的女性亲属。
查理曼人也尝试过在夜色掩护下强渡,或是另寻渡河地点,结果依然没有一次成功。对岸的大功率探照灯和照明弹将午夜化作白昼,没了夜色和突然性作掩护的强渡自然不可能成功。找寻到了新渡河地点,对方的远程重炮却总是如影随形,集结中的部队和好不容易收集来的渡船全都是打击目标,一顿炮弹下去,一切又都要从头开始。
一说到炮兵,阿方索就气不打一处来。和众多步兵一样,老下士对自家炮兵可谓怨念满满,私下更是不知诅咒了多少回负责开发炮兵武器的家伙。
查理曼炮兵正在转型,之前与防卫军的一系列战斗已经充分证明前装滑膛炮完全无法适应新的战场,在防卫军的各种火炮面前不过是一堆迟缓的靶子。这些旧式火炮应该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