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祠堂五日,听着柳胥之一遍又一遍地追问“尚不能自济,何以济天下”后,便不再去了。
尚不能自济,即便施恩济民,施的,也是父亲的恩。
柳昀十一岁那年春,生母祭日当天,因上香耽搁了去学堂的时辰,柳胥之命人伐了他院中的玉兰树。
隔一日,他便收拾行囊,离家上京。
安然与阿留追出来:“少爷,您走了,我们怎么办?”
柳昀抚了抚自己的自己的行囊,里头除了衣物,只有一些他从前帮人写家书时,赚取纹银买下的干粮。
“我此去上京,科考谋生,未必有余力照顾你二人,你们该留在柳府。”
安然却道:“我与阿留不要少爷照顾,少爷对二人有大恩,无论您去哪里,我们都跟着,我们会照顾少爷。”
柳昀看着他们,欲言又止。
他是个不善解释亦不愿对己身事多作解释的人,半晌,只道:“走吧。”
那已是景元十年的事了。
江南连着两年桃花汛,浙北一带颗粒无收,杭州府富庶,各地流民都涌入此处,城内塞不下了这许多人,官兵便在城门拦着。
出了城门,沿着官道朝北走,越走越触目惊心,路旁全是饿死的,病死的人,有些还有一口气,奄奄一息只剩皮包骨,旁边就躺着逝去的亲人,尸体早已发臭,甚至连四肢都不齐全,想来是被狗啃了去。
杭州的春有沾衣不湿的杏花雨。
可柳昀只觉这雨比雪还阴冷。
哪里是府,哪里是镇,哪里是江山与天下?这分明是人间地狱。
一名**岁的小女娃看他三人衣色光鲜,趴跪上来,不住地磕头:“公子、这位公子,我与阿娘已三日没吃过东西了,求求您,分我些吃的吧。”
她瘦得连眼窝都陷了下去,明明才**岁的年纪,青丝枯黄,还掺着一两根白发。
柳昀沉默地看着她,半晌,吩咐:“阿留,把我们的干粮分她一些。”
阿留原就是流民,知道灾荒年间的苦,抓紧布囊道:“少爷,上京的路还远,若分了,我们……日后吃什么?”
“我……”柳昀垂眸,“可以为人写字,写家书。”
“没用的。”安然道,“少爷您有所不知,但凡流民,个个都与亲人失散,能活着已艰难,哪里还会想着寻亲。”
跪伏在地上的小女娃抬起眼,趁着他三人说话的当口,忽然一把抢走阿留手里的行囊,转头就跑。
他们离开杭州府已三日,没了行囊里的干粮,往前往后都路茫茫。
阿留急得一下慌了神,大喝一声:“站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