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让柳大人赶去救援。”
朱祁岳听了这话便愣住了。
片刻后,他又看了忠孝台那头一眼。
隔着兵荒马乱,隔着苍山与峻岭,他仿佛能看到朱南羡冷静的,不含杂一丝七情六欲的身影。
他已不是从前的十三弟了,他是太子殿下,即将是这个王朝的帝王。
朱祁岳知道,苏时雨对朱南羡来说意味着什么。
安南使节若没了,对于整个大随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是他拦着七哥不杀十三,是他拼尽性命保下十三。
此时此刻,这个被他保下来的十三宛如修罗一般,是一定要了他七哥的命。
是他,害了七哥。
远处忽然传来轰然一声巨响,朱祁岳移目望去,竟是东南口的乘云墙被撞破了。
随着乘云墙坍塌,只见朱南羡的贴身侍卫秦桑带着三千虎贲卫亲自攻来。
身旁的亲兵道:“殿下不好,秦侍卫带人从这头攻来,我们腹背受敌,阵法再精妙都承受不住。”又道,“殿下,您快走,卑职为您掩护!”
可是朱祁岳却站着没动。
他举目朝周遭望去,问方才回来的一名探子:“七哥呢?你可看到七哥了?”
“禀十二殿下,卑职……”
“十二殿下!”这时,不远处竟有一个浑身浴血的人跌跌撞撞地朝他奔来。
朱祁岳定睛一看,竟是常跟在朱沢微身边那名暗卫。
他的后背中了两箭,身上看不清还有多少刀伤。
朱祁岳见他这副模样:“你怎么……”一顿,他忽又反应过来,急问道,“七哥呢?”
饶是一旁有人上前将暗卫扶了,他也站立不住,扶着胸口跌跪在地,撑起一口气,断断续续地道:“我等……护送七殿下出了枢星门,便被山头上的箭矢断了去路,只得,退回来。殿下他不顾……我等劝阻,独自往享殿的方向去了。”
享殿是位于东侧殿宇,后头便是峭壁,没有退路。
七哥去那里做什么?
朱祁岳听了这话就愣住,还待再问,那暗卫忽然呛出大口鲜血,身形绵软无力地向前栽去。
一旁扶着他的亲兵伸手在他鼻尖一探,慢慢摇了摇头。
已断气了。
朱祁岳看着地上暗卫的尸体,片刻后,将手中“青崖”紧紧一握,道:“为我断后,我要去找七哥!”
那名亲兵愕然抬起头来。
他似乎想说什么。
想劝朱祁岳此刻七殿下已是穷途末路,再去找他也救不了他了;似乎想让朱祁岳就此降了吧,七殿下救不了,或许太子殿下会开恩,留殿下您一命。
可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而是抱拳应声:“是,卑职一定尽全力为殿下断后!”
朱祁岳看着他,却没有立时走,问:“十三的‘崔嵬’你还帮我带着吗?”
亲兵闻言,摘下背上的黑布囊,双手奉上:“卑职受殿下之命,一直将太子殿下的‘崔嵬’带在身上,无一日敢忘。”
朱祁岳静静地看着亲兵手里的黑布囊,须臾,苦涩地笑了一下:“原想着只要将‘崔嵬’为他保管着,只要一直带在身边,总有一日可以亲手还给他,可以像年关节那日一样,好好地与他比试一场。如今看来,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这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他又对眼前的亲兵道:“你跟了我十多年,临到这时,却要被我连累。这柄‘崔嵬’你就代我交还给十三,也许它能保你一命。”
他说罢这话,最后望了眼远端的忠孝台。
斜阳暮里,皇陵沦为沙场,连旧日情谊都要陪葬。
隔着兵荒马乱就像隔着一道天堑,任凭他如何伫望,都是一辈子回不去。
享殿原作祭祀之用,通往享殿,要走过升仙桥,登上升仙台,是故也有人说在享殿祭拜过的人,逝去后亦作神仙。
日头已经很沉了,云端的霞光已渐渐被暝色化去,变得不再刺眼。
云团一丝一缕如扯絮,拉得又薄又长,高悬于将暗未暗的苍穹。
而穹顶下的殿宇一角已燃起烈火。
朱祁岳定睛一看,正是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