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亦是脸色微变。《殇医大全》云,病肺脉来,上下如循鸡羽曰病肺病。
陆观颐道:“看来二位大夫是确诊了。”
侯世雄勉强笑道:“我医术不精,回头请我叔叔来再瞧瞧。”
陆观颐道:“不必了,你叔叔早把衣钵传给你,如今安心管理军医院琐事,医术已逊于你。我幼时闲居家中,诸如《难经》、《神龙本草经》等书,亦是通读过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有什么你们便直说吧。”
侯世雄与王大夫对望一眼,还是王大夫这个生人更好开口。先清清嗓子问道:“不知奶奶的夫婿在何处?”
陆观颐索性直接道:“是肺痨吧。”
王大夫有些尴尬,侯世雄则低头不语。
陆观颐命远芳给了王大夫二两银子的谢钱,嘱咐道:“劳动了。”
王大夫忙道不敢:“应当的。”
陆观颐道:“我不欲叫外人知道,还请神医守口如瓶。”
王大夫只得点头答应,痨病容易过人,少不得有些风言风语,病患不想烦心也是有的。横竖这等大户奶奶,轻易不出门,随她去了。遂爽快应下,告辞走了。
待王大夫走远,陆观颐才正色对侯世雄道:“封锁消息,不许透露我半个字病情。”
侯世雄不安的道:“将军也要瞒么?”
陆观颐道:“你瞒不住她,别叫旁人知道即可。你且开方子,我知道肺痨无药可治,缓解下病状也是好的。之后你不必日日都来,我动用之物皆要特别处理。我的一应饮食,送至门口即可。”
侯世雄听着听着,眼圈开始泛红。他在石竹时入的虎贲军,与陆观颐已是老交情了。温柔漂亮的陆镇抚哪个不爱?谁料好端端的,竟……
肺痨是慢性病,一时半会死不了。只现正发作,陆观颐精神不济,三言两语打发走了侯世雄,对着范元良三人无奈笑道:“肺痨并非人人都能染上,可你们与我朝夕相对,总比旁人危险些。”
范元良条件反射的表忠心道:“能伺候殿下,本就是我等修来的福分。”
陆观颐摆摆手:“你们有甚心愿,便直说。不染上最好,万一受我牵连,将军会替你们办好的。”
范元良垂头丧气的道:“我们这样的人,能有甚心愿……”能跟着陈朝皇室落荒而逃,次后又入楚宫的,皆是无根无基之辈。否则早揣着银钱,自寻家人过日子去了。他原先在陈朝只是个小太监,连徒弟都没有。进了太极宫内,亦叫人排挤去守空屋子,没混进几个要紧的主子身边。还是陆观颐住进受厘殿,他这个大太监才名副其实。两个老宫女亦是,宫女不比太监,还可以嫁人生子。果真略有点门路家底的,谁不是早早回家,哪怕做个填房,也算有个指望。如今身无分文、年华不再,真真是连个念想都没有。
不过三人在宫廷里呆了大半辈子,知道跟主子就是个命。被主子活活打死的、被主子牵连死的、主子之间掐架被推出来当替罪羊的、主子死了殉葬的,可谓是百样死法,样样不同。面对自己很有可能被传染绝症,竟只在心里转了转,便认命了。不认命又如何呢?她们敢说不伺候了么?好好伺候着,或还有活路,撂挑子不干,只怕当场就要打死以儆效尤。
晴翠到底年轻些,好半日才低声道:“能不能……别殉葬……”
范元良反手就是一巴掌,喝骂道:“放肆!”
陆观颐阻了范元良上脚踹的动作,温言笑道:“我们虎贲军是没有殉葬的。你们果真无事,将来可去伺候将军。”
晴翠眼泪唰的落下,噗通跪在地上道:“殿下是好人,殿下必不会有事的。”
陆观颐疲倦的闭上眼,含混的道:“将军若要来,先告诉我知道。”说毕,沉沉陷入梦乡。
摆平了张和泰,管平波轻松的踏进军营。只见侯世雄冲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告诉了陆观颐的病情。管平波霎时扣住了侯世雄的手腕,一字一句的道:“可当真?”
侯世雄红着眼道:“陆镇抚心细,她使人请了那回春堂的名医,同我一齐确诊的。”他没说的是,肺痨极易诊断,鲜少误诊,只是无法治好。
管平波甩下侯世雄,往陆观颐的居所飞奔。肺痨,是肺结核。陌生而又熟悉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