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直撞等言官敢怒不敢言的事儿干了个遍的性子,万一孔彰战事不顺,她一准把锅扣兵部头上。惨烈的是兵部的确不干净,将领在外打仗就不可能捞着粮草盔甲兵器齐全的。旁的武将他们自有法子推诿,邵晖云便是这么冤死的。可你敢坑端悫的驸马么?文臣们面上瞧不起勋贵驸马,果真硬杠上了,端悫伸出爪子挠人,君为臣纲前,你不跪也得跪!撑死了背地里痛骂两句公主不贤德,那又怎样?把她骂成臭狗肉,只要她不谋反,她就是公主,谁也奈何不得。史上泼辣的公主,可就没有一个好惹的。
为此,兵部人人自危,上蹿下跳的送礼讲情,都不愿接倒霉催的差事。晋王也不想孔彰折了进去,没有文臣搅和更好。有端悫在,太监也不敢很嚣张。事已至此,倘或孔彰真能挣下军功,夺回失地,太子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而太子却不是真昏聩,知道孔彰是要替朝廷出去打仗的,把孔彰唤至跟前,一脸真心实意的殷殷嘱咐道:“邵将军之死,孤至今日都心痛难忍。妹夫此去,万万保持书信畅通,但有小人,不拘告诉孤还是你九哥,万别怕事。孤调了百门弗朗机与你,料定贼人的大刀长矛不敌。故,此去你先攻潭州,你初来中原怕是不熟。叫孤告诉你知道,潭州乃中南的火药库。贼人奸诈狡猾,但有吃亏,必想方设法夺你佛郎机。倘或他们有了火炮,又守着火药库,更难对付。”
说着,太子叹口气道:“潭州与雁州你须得速战速决。朝廷的物资……罢了,算是孤等无能。孤只教你,你且把火药库拿回手中,再打下盐矿,以盐养战,巴州便不战而胜了。万别直冲着巴州去,仔细叫窦向东与赵猛合围你,切记切记!”
孔彰看着太子,有些发怔。他与太子打的交道极少,好好的重骑兵被派去打山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太子坑晋王,拿他当炮灰。然则这番嘱咐,又不像似那等争宠斗法的。武人肠子直,分辨不出是哄他还是真心。只先取潭州之事,与他不谋而合。遂躬身行礼道:“臣遵旨。”
孔彰身量极高,太子比他矮了整一个头,够不着肩膀,只拍拍他胳膊笑道:“孤一向事多繁杂,与你不曾好生亲近过,也就不说场面话了。常言道湖广熟天下足。湖广两郡乃朝廷要紧的粮仓,如今尽数易主,孤日夜难安。派你出去,是实没别的法子了。你切莫怨哥哥狠心。你细想想,倘或咱们治理不好天下,史上流落贼人之手的皇家子孙是何下场?到那时,只怕哥哥做不来手刃亲骨肉之事。望妹夫体谅。”
太子的话可谓可怜了。太子先前一时冲动,恨晋王害死了邵晖云,发狠也要害死晋王的人。过得几日冷静下来,又怕孔彰果真吃了亏。晋王上位,总归不好赶尽杀绝,后代只是没落些。若是天下易主……太子想起北宋末年帝姬宗妇的遭遇,生生打了个寒颤。到底舍不下基业,倒真是为孔彰竭力周旋。可惜圣上并不信任太子,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孔彰此生所恨,姓唐的排在首位。圣上、淑妃、晋王、端悫,时时刻刻想剁了他们。叫关了几年,心中恨意不但不消,反更胜三分。见了太子,着实有些同情。几句交谈,便知太子是唐家难得的和气人,比晋王和端悫那对跋扈的兄妹好百倍,不明白圣上怎么就放着个好好的太子不要,总想着立晋王那个草包。他哪里知道,就是太子赞誉颇高,才碍了皇帝的眼。休说绝算不上明君的当今,便是史上赫赫威名的汉武唐宗,哪个的太子落着好了?后世临近退休的老干部,还整出个六十岁现象,不折腾一圈不干休,此时才到哪儿呢!
但眼下的局势,孔彰也是头痛欲裂。他前几年心心念念回姜戎,想的是天高任鸟飞。谁料他岳父居然短短几年间一统姜戎,俨然入主中原之势。他一个褐发绿眸的、在异域长大的中原人,夹在两头怎生是好?陈朝太。祖正是叫异族压的喘不过气来,才携百姓抵死反抗,复了汉家河山。他到底陆氏亲手抚育长大,过小日子他愿选姜戎的自在,于家国大义上,实做不到眼睛一闭,安享驸马荣华。当日与李恩会赌气说姓孔不如姓姜,可他再是讨厌孔家的虚伪,要他改了姓,也是不肯的。大不了另立一宗,绝口不提原孔家便是。
孔彰本是无数人捧着娇着长大,入京后才头一遭尝着委屈是什么滋味。偏生又不是正经官场磨砺,镇日里叫关在后宅跟那些狗屁倒灶的婆子丫头斗法。半点本事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