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越黑不隆冬,尤其是大片的工厂被废弃后。
她走到宿舍楼下,见榕树边有两个黝黑的身影。一时间也看不清,便缓缓地走,然后停在另一栋出租屋的檐下。檐下黑暗,她也一身黑,无言站了许久。那两个人抽完烟又聊天,说什么听不清,但声音听出来了。她放下心,走出来叫了声:“龙哥。”
一个壮实的身影走过来:“这么晚才回来?”
“今天生意还不错,有两三个客人一直留在店里,不好意思催,等他们走了才打烊。”
“孙莹莹呢?”龙哥看她身后无人相随。
“她和朋友出去玩了。”
“蔡昆也跟去了?”龙哥把烟屁股踩在地上,“妈的,又给他灌迷魂汤了。”
“是我让他跟去的。怕玩得太晚回来,不安全。你过来有什么事?”
龙哥如今越来越忙,他们快两个月没见过面了。
龙哥静静盯着这张脸。司芃的眉眼真是越长越动人心魄,与四年前初见时相比,不止高了、瘦了,而是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那会是蓬勃旺盛的躯体和不可一世的灵魂,现在全都悄无声息地浮在夜里。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躁动不安了。
“龙哥跟你说个事。”
“你说。”司芃等待着,不惊不躁。咖啡店挣不了钱,该来的总会来。
“咖啡店还是那个老样子?”
“嗯。”
他摸了摸头:“麦子怀上了,又不肯生,非要去打掉。”
龙哥没说完,司芃没接话。
“我年纪大了,麦子也跟我这么多年,雨菲都上小学了。不折腾,结婚算了。”
深夜里,龙哥也没看见司芃脸上有什么表情。她只说:“恭喜龙哥和麦姐。”
“临到结婚,麦子提条件。”龙哥嘿嘿笑两声,“我每年给咖啡店投三十万的费用,当然也不算多,但是生意难做,麦子也有意见,我就不打算做了,提前跟你说一声。”
他转身离开,司芃叫住他:“龙哥。”
龙哥的心早就被这个社会浸得漆黑坚硬,此时竟也听见自己发抖的声音。
“司芃,我仁至义尽了。我养了咖啡店这么多年,也养着你。我最多再给半年时间。你也帮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买家。转让后你要愿意还呆那里,可以,想走也没问题。你有手艺,到哪里都可以生存。”最后他转头看人一眼:“天大地大,是不是?”
☆、005
大概只有天真如孩子,才会以本真示人。
——摘自司芃日记
2016年一月 s市定安村
翌日是周一,咖啡店例行休假的日子。冬日清晨,泛着轻微的凉意。隔壁房间的夜间生意终于做完,好不容易安静下去。被吵了一个晚上的两人,都想好好补个觉。
被子捂高过头顶,没两分钟又拉下来,孙莹莹无比地烦躁:“司芃,我们搬家吧。这女人天天这么叫下去,谁受得了。”
司芃只翻个身子:“快过年了,我想她也该回家了。我们这个时候搬,两个月的押金和和房租都拿不回来。”前几天房东过来,正好把到过年的房租都给收走了。
孙莹莹把被子全都踢开:“要不是双十一我花得太多,这会又要存钱寄回家。我才不稀罕那点押金和房租,我一天都住不下去。”
隔壁新搬来的女人是一名楼凤。做这一行年老色衰得特别快,才刚过三十,行情就不俏了。平时每晚带回来的客人大都两三个,多是二三十分钟就完事。
司芃和孙莹莹下班本来就晚,再在外面吃个烧烤,回来冲个凉,隔壁也就差不多静了。偏偏昨晚生意太好,进进出出的客人有七八波。
孙莹莹听了一个晚上,听得心浮气躁。她朝墙那边对骂,换来更奚落下流的嘲讽和脏话。司芃干脆带上耳机,放了音乐。
连带着孙莹莹也看不爽她,一个枕头飞过来:“装什么清心寡欲。”她起床找衣服穿:“只要一没钱花,我就觉得做什么都倒霉。睡觉能有什么用,我们得出去找找元气。”
她找元气的方式与众不同,不是狂吃一顿,也不是血拼一场。她说:“得去看看那些比我们更倒霉的人。”第一次听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