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午后的人心中平添几分火气。安澜将身子隐没在巨大而繁茂的梧桐树叶之间,趴在一根碗口粗的枝干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的一幕。
“老爷离世前便早已拟好遗嘱,你手上定然有那几份地契的,快交出来!”
身着千层薄纱正立在大太阳底下的中年女子朝面前之人伸出手,声音尖锐,十指丹蔻红得耀眼,身后一应仆众也随着她的声音高低应和好不壮观。
“二娘。”隐在树荫下的男子拂袖,声调阴冷,用词辛辣。“虽然早已知晓,但你这张晚娘嘴脸实在难堪的紧啊。”
“你!”段姚氏气结,纤纤十指成爪便要划上面前之人的脸,却被身后另一男子上前两步及时阻住。那人微笑着摇摇头,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只见她思虑片刻后咬着下唇愤恨跺脚,一挥手带领仆众浩荡离开,独留了二人站在庭院之中。
这小鬼家还有好人啊?安澜将头伸下去了些许,咂咂嘴企图看清另一位的样貌。
“…十三,何必呢?”那人弯下腰,双手撑在段泓渊木制轮椅的扶手两侧,堪堪与他平视。“你一不通商二不懂农,便是将那几间铺面交予二哥又能如何?我总不会忘了手足情谊放任你不管的。毕竟…”他刻意从牙根砸出一个同情的气音,视线在他的双腿上遛了一圈。
“二哥请回吧,恕弟弟我不能远送。”
他似乎极为厌恶与面前之人虚与委蛇,偏头避开他,苍白的指尖直指不远处的院门。
“……”
“…呵。”那人静默片刻嚯的站直身子向院外走去,在阳光底下打开手中折扇轻摇两下,一身白衣辉耀折射出比赤阳更亮丽的色彩将周身都笼在一层淡薄的光晕之中,在这略显破败的偏院中发着光,远远看去颇有几分谪仙之感。
“十三,莫怪二哥多嘴。”他站在院门口慢回身淡启唇,声音温润面带笑意,一派君子如玉。
“若是段家因经营不善败落下去,那便是你这瘸腿残废之过。”
木门轻启又落下,那人暖玉般的声音在空中飘散,再无踪迹可循。段泓渊坐在树荫之中,宽袖下的手掌紧握着,面色阴沉。
原…原来竟是这么人面兽心的一个东西吗?
“哈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喂,小鬼。”安澜愣了一下,随后在树上咧开口唇,喉管中发出一阵可怖的嘶声大笑。可过了没有一会她便猛然收住笑,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眸顺着枝干攀到他的轮椅旁探过头去。“我可以帮你杀了他哟,只要你许愿。”
“…不必。”段泓渊看了她一眼,语气软化了些许,不复方才的冷然。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安澜懒洋洋的攀下来盘到他轮椅的椅背上,细长的尾端在他胸口脖颈处绕了两圈,将冰冷的头部搁在他肩侧吐着蛇信。“老娘在你这呆了半年有余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就快说啊,我赶着去成魔呢小鬼。”
说着,她用蛇尾戳了戳段泓渊的脸颊,留下些许腥冷的液体。
段泓渊从袖中抽出一方手帕,自然的抹去了脸上的那点湿冷,扭头看着她。“推我走走罢。”
“这可是愿景吗?”
“…随你。”他扭头直视前方,阴着脸一派无谓,袖中捏着帕子的手却紧攥。
“…哼,臭小鬼,就知道占老娘便宜。”安澜打了个哈欠不满地嘟囔几声,迅速的顺着轮边游走到地上幻化出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模样,眼角高挑身形曼妙,艳妆之下风尘气浓重。
“这个怎么样?我上次出去给你买猫食路过城北勾栏相中的,好像是个花魁的脸。”她揉揉自己那张面皮凑到段泓渊面前询问,在对方还未回答时便擅自伸出手,在他身旁搁着的布袋中翻找能用来扎头的东西。
“难看之极。”段泓渊紧蹙着眉头将视线移开,口中毫不留情。“还是原来的好些。”
“是吗?”安澜丝毫不介意的耸耸肩,一抹脸变成个冷清些的样貌,苍白的皮肤和一袭青罗衫衬着乌黑的散发,瞳仁猩红,眉角带着青黑色的死气,怎么看怎么像鬼。“旁人瞅见我本尊样貌都吓得哆哆嗦嗦,也就你一个说这样好看。”
“…我…我不是旁人。”他低下头掩起脸上的神色转着尾指上的玉戒,余光偷眼瞅着她的模样,耳垂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