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摊开双手,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但我很好奇,假如您当年听到这番话是什么反应?”
海莲娜先是一愣,思考了几秒,随即变得有些茫然。假如时光倒流,她真的会比当年做的更加出色吗?能力与野心总是相伴而生,年轻气盛的自己总会不可避免地走上那条孤独又决绝的老路,在与母亲的较量当中搞得两败俱伤。
“不信,是吗?”
男孩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即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既然两次的选择都一模一样,那又有什么可改正的呢?”
她皱起眉细细解读着话中的含义,没有赞同,亦没有否认。
“假如你有所成就,你会成为天纵奇才的典范,一言一行只会被赞为年轻有为锋芒毕露;但如果没有,那就是恃才傲物罪有应得,所有人都会在你身上踩一脚标榜自己的先见之明。人天生会排挤比自己更优秀的人,但对于那些真的无可超越的存在,就只剩下敬慕和崇拜。我只不过在表现出我原本的样子,竭尽全力做我想做的事情,遇到阻碍就除去,受到非议就无视,即便败了,也没什么好可惜。”
“这不是一件事——”
“不是吗?”
这套逻辑中的危险和自洽让她感到恐慌,“孩子,我理解你的处境,也理解你为什么想出人头地。但以目标为目标的人是走不到终点的,赢得‘崇拜’反击‘排挤’无法使你的灵魂获得安宁——”
“那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吗?”他不带感情地说,“您在人间逗留这么多年,无欲无求了这么多年,灵魂就安宁了吗?”
她一时语塞。
面对她的退败,男孩并未乘胜追击,眉眼间反而露出一丝怅然,“女士,我成长的环境没有那么美好。在我长大的地方,强壮的孩子总是拿走最好的东西,弱小者无能为力;老师偏爱的孩子做错了什么都无伤大雅,没有人管默默无闻的人在角落里挣扎。你说的话没有人听,听到了没有人相信,相信了没有人在乎,在乎了也没有人为你改变什么。世界教给我的第一课就是如此残酷,我当然要学会适应,但没想到,这也有错。”
她想要说点什么,却又无话可说。语言的粉饰在现实面前苍白无力,独自在阴影中成长起来的孩子怎么可能被几句轻飘飘的安慰俘获?
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男孩却善解人意地笑了。“不必为我担心,女士。我相信您是出于好意,您一再告诫别人锋芒过盛不会有好下场,恐怕还是因为……”他偏偏头,礼貌地放低了声音。
“因为就是个失败者,”她自嘲道,唇边绽开一丝苦笑。
“我并无此意——”
海莲娜摆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也许你是对的,”她叹息一声,意识到另一种层面上的真相只让她感到无力。仿佛一个溺水之人拼尽最后一口气浮上海面,看到的却不是救生筏,而是海水的茫茫无际。“我既从未品尝过胜果,又有什么资格用这些过时的鬼话给别人指点迷津?祝你好运吧,别像我一样成为一个无用又悲观的失败者。”
“请别这么说,女士,只有放弃抗争的人才是失败者,”男孩正色道,目光忽而变得深沉。“现在的结局并不一定是你的过失,更何况你以为的结局可能并不是真正的结局。”
“不要用这种事开玩笑,”海莲娜低声斥责。她早已习惯了这个少年的口无遮拦,可他之前的话语却从未像今天一样叫她心烦意乱。
“请放心,在这一点上,我和我们学院的创始人保持了惊人的一致——我们都不喜欢开玩笑。”里德尔狡黠一笑,随手将书桌上的个人物品扫进书包。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里德尔轻描淡写地说,将书包拉过肩头。“失陪了,女士,我有晚课。”
海莲娜留在原地,凝视着里德尔离去的背影,有些恍然。
☆、 [9]里德尔
里德尔当然没有离开。他给自己施了一个幻身咒,尾随她一路回到拉文克劳塔。尽管表面看起来一切如常,但里德尔感觉得到,某个可以让他大步向前的契机就要来临了。
凌晨两点,当最后一个赶作业的学生离开公共休息室时,格雷女士再次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