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也是男人,去了贼根却去不了贼心,当年的李辅国还娶了媳妇儿呢,圣上前些年杀了鱼朝恩,虽说公公们势力没从前大了,可那是说前朝,在后宫这边,皇帝眼前的红人还是吃香,谁不爱巴结巴结?”
这说法云棠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第一次发觉这宫中有太多她想象不到的阴暗之处,想了许久,才缓过神来,“这么说来,那穆霄也是新调来的?”
戴雨直摇脑袋,“她可不是,她从进宫就在这了,戚大人那么欺负她,主要是她性子太刚了些,不会曲意逢迎,不会拍马屁,总是跟上司硬碰硬,戚大人自然不看好她。”
云棠想起那给戚罗敷捏脖子的“枣儿”,再联想穆霄的性子,突然就明白了,原来这宫正司还是个需要巴结上司的地方,她自知不是什么刚正不阿的人,可叫她给那人捶腿捏肩,她还是实在做不到的。
戴雨叹了口气,“这穆大人有些气节,所以她虽是对人冷淡,可我还是不讨厌她的。”
云棠瞧了瞧戴雨,也叹了口气,“刚极易折,她这样……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本以为戴雨这模样,是个不谙世事的,谁知竟听懂了云棠的意思,“可这样的人毕竟少了,就喜欢她那样不卑不亢的态度,她做了我不敢做的事,仿佛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也能替自己出口恶气似的。”
云棠一时震惊,半晌才喃喃低语,“你说的对,我们都把自己的得失当作了前提,可就是有那么一些人,她们只把原则一辈子坚守,其余的全然不顾……或许这才是她们内心的意义所在……”
瞧着穆霄的背影,她甚至想到了阮籍,想到了嵇康,当所处之境污浊时便给予白眼,绝不愿妥协一步……
“罢了,我等还是俗人……坚持的东西放在心中就好……”
戴雨点了点头,“云棠,戚大人最注意保养,我昨日叫我堂姐弄了些娘娘们吃的阿胶,今早给戚大人送去了,若是马屁拍的见了效,你也试试吧……”
云棠苦笑,“好,谢谢你。”
话音刚落,就听屋里头戚罗敷“御用”的女官儿枣儿喊了一嗓子,“戴雨,大人要你去帮着抄些东西,这些就给别人干吧。”一语完毕,又轻挑了挑眼梢,颐指气使地进屋去了。
云棠和戴雨相视一笑,看来这拍马屁的功夫,就是她进宫正司要学的第一课。
***
晒了一天的册子,傍晚时候下了值,云棠碰到了丁泽,丁泽抱着把瑶琴,据说麟德殿刚有一场宴会,他该是从那回来。
丁泽走在夕阳里,那股子与众不同的气质愈发叫人错不开眼了。
云棠先打了招呼,“丁先生,别来无恙啊!”
丁泽也瞧见了她,淡笑着走近,自打他们一齐帮皇后娘娘做了事,总觉得像是有了共同的秘密似的,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忽而从八杆子打不着变成了一种自然的默契……
“云棠,你好啊……”又瞧了瞧云棠官服,“那就恭喜你成功晋升了。”
云棠羞愧笑笑,“这该是娘娘给的报酬,丁先生,你呢?”
“我现是教坊都知,当晚从紫宸殿回去,圣旨就到了。”
云棠是真心为他高兴,“这可真是好事,丁先生精通音律,日后定可让更多的人听到如此雅乐。”
丁泽却没有说话,眉眼之间竟挂着一缕愁绪。
云棠把他拉到一边,联想起自己碰到戚罗敷的遭遇,“怎么,是你升任后有人挑你毛病?”
“那倒没有……”
“那是?”
丁泽苦笑,“多谢你关心,实不相瞒,再如何升任,也不过是宫中奴籍,命运被拿捏在股掌之间,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过是一时的宠信,有什么好开心的呢……”
是了,他好像对自己的教坊伶籍特别的在意,故此他虽是爱笑,可永远笑不到深处……可这么一个人物,的确是不该被这样困在方寸之间的,云棠也为此无奈,她想说她愿意帮他,可这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她如此的身份地位,能帮上什么呢?
细想之下摇了摇头,直视丁泽眼睛,“丁先生还正是大好年华,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楚,还是莫要妄自菲薄,只要你想,就还是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