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越过在床前打地铺的水香,走出自己的小房间。经过客厅时,却发现母亲的房间还透着亮光。引章吃了一惊,蹑手蹑脚从门帘缝子往里张望,只一眼,立刻捂着嘴,眼泪差点流了下来!昏暗的灯光下,安寄翠就如木雕泥塑般坐在桌前,脸色憔悴苍白,失魂落魄,神情哀婉凄凉,脱了神似的直愣愣的望着跳动的烛火,就这么一直望着,望着,仿佛要望穿秋水,望穿黄泉,仿佛在苦苦守候着什么,可惜,无论她怎么等,如何盼,哪怕一个通宵一个通宵的熬,那逝去的人,那曾经给她温暖、给她安慰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当年,卖身葬父,救了自己的是他,如今,面对千般刁万般难,还会有谁会救自己?不,不会了!安寄翠垂着纤细的脖颈,双手交握,死死的低在心口,肩头轻颤似在啜泣,心底一片凄然悲怆。
天人两隔,遗恨万千,无穷思念,实是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跳动的烛火将她整个人映得一明一暗,在这光影交错中,她顺着脸颊而下的泪珠晶莹可见,瘦弱的身子给人一种轻轻颤动的幻觉,如垂死残喘的蝶蛾,愈加孤寂清冷,亦愈加叫人可怜可叹。
身为一个女人,她太懂她此刻的心情!
引章的心里徒然升起一股十分强烈的保护欲。是的!保护!她心中一热,不顾一切的下了一个决心:她要保护她,还有引华!因为他们都是她最亲的人,既然阴差阳错让她做了她的女儿,那么就当是老天爷让她来保护他们的吧!
“娘,你还没睡呢!”引章故意放重了脚步,弄出响动,轻轻叫了一声。
“阿章,你怎么没睡?”安寄翠迅速在脸上抹了一把,愕然起身,随即脸色一变,快步上前,惶惶然打量着她,急道:“你,你是不是哪不舒服?啊?”
“没有没有,我很好!”引章心里暖烘烘的,暗觉自己刚才下的决心极是值了!她拉着母亲一起坐下,仰起小脸笑道:“我,我起夜看到您屋里还亮着灯,就顺便看一看。娘,您干嘛还不睡呢?”
安寄翠眼中黯然,轻轻抚着她的头,怜悯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极勉强微微笑了笑,嘴唇轻颤似要说什么,终于没说,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娘,您是不是在想——在想爹?”引章望着她,轻轻的说。
安寄翠愣住了,一股酸酸涩涩的感觉从心底涌上来,鼻中胀痛酸涩,她再也忍不住,突然双手捂住脸,伏在桌上呜呜的哭了起来,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委屈,她的身子不住颤抖,低低的压抑的哭声透着无限的、不能对人言的孑然无依和凄凉哀痛。这是她心底不能、不敢、不可触碰的痛,那压抑在心底的哀伤就像一个撑到了极限的肥皂泡、一条绷到了极致的弦,被引章轻轻一触,便无可抑制的破裂了、断了!
引章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娘,娘,您别难过了,别哭了……”
安寄翠心中骤痛,泪流的更快了!
“你别难过了,别哭了!”她记得,他重病那些日子,对她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他用无限眷恋与怜悯的目光望着她,他的眼里泛着泪光,他轻轻的叹气,说:“你别难过了,别哭了!唉,将来的日子,你还得过下去呀!”他苦苦一笑,又叹着说道:“我不能给你留下什么,纵留下——你也保不住,反会招祸……总之,心字头上一把刀,凡事总要忍耐,不要逞强,也不要往心里去,把两个孩子拉扯大,那时,才会熬出头!唉,委屈你了,我,我……”
委屈,委屈,怎能不委屈?安寄翠呜呜咽咽一边哭一边想,他才刚走,尸骨未寒,他们就如此对他们母子!别说遥远的将来,就是明天,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测的事!她迷茫了,情不自禁感到一阵阵恐惧绝望,悲从心来,声咽气堵,恨不得立刻也跟了他去,一了百了!
“娘,娘,不要难过了!”引章轻轻拍着她的肩,很认真的道:“娘,爹不在了你还有我们啊,我会保护你,保护弟弟,真的,娘,别哭了好不好!”
安寄翠心头一凛,顿时清醒了好些。是啊,她怎能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忽略了年幼的儿女呢!他们是她的命根子,是她和他的孩子,无论前路如何,她都要把他们好好抚养成人才是!引章的话提醒了她,也让她大感欣慰,心中顿时一宽,她轻轻抬起头,拭去满脸的泪痕,勉强笑着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