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九泉之下亦可安心,小人替家父谢过大人。”
他不用表兄表妹作筏,一句话说得郑重,倒显出几分真心。
沈穆时目光深凝落在他发顶,也不过瞬息便即移开,向着郓国公淡然笑道:“少年人有情有义,难得。”
终于是没有留宿。
归途星子漫天,整条山道只有他们一行,杏花十里,然而再看似乎已没有来时的绚丽。
“放下帘子睡会儿,还有许久才到家。”
男人的嗓音平静而和缓,好像今夜不过是场再寻常不过的春日冶游,如今正在倦极归家的路上。素娥默然放下帘子,轻轻偎进沈穆时怀中,他的怀抱依然宽厚妥帖,却阻不住她心事纷纭。
劫后余生般的庆幸过后,真相荒凉得令人不敢细究。
——若是形势所需,他是真的会将她送人。
那夜过后,两人相处有了些微的不同。
沈穆时进了内阁,参与机要事务,忙得不可开交。经常清早出门,回来已是夜深,有时披着一身霜寒,有时又沾着胭脂酒气。
他不回来,素娥也熬着不睡。她那隔间本就是值夜丫头的位置,丁点儿响动都听得见,沈穆时一进门,就有温水暖茶备着,净面洗手更衣,往往一不留神,又滚到了床上去。
素娥已没往日那般生涩,床笫间婉娈相迎无有不应。从前将她弄狠了便要哭,完事了还要哄,欢爱过后赖在他怀里,撒娇作痴,说不完的傻话。如今虽不是一夕之间转了性,这些孩子气的小动作却是渐渐少了,哪怕云雨时依旧畅美,也总让人心有不足。
沈穆时先还当她小孩子家闹别扭,晾得几日也就好了,没想到过了几天越发糟糕,两人之间沉默做事,连话都快没了。弄得他心中烦闷,连房事都不想了,一把力气全花在了朝堂上。
这日沈穆时下衙早,在外院菉竹堂见了几个亲信。
裴含章倒了以后,抄家抄出了一些要命的书信,是他捕风捉影构陷朝臣的有力佐证。其中还牵着两个同谋,又和内阁首辅冯廷和脱不了关系。
冯廷和身处内阁二十年,武帝宫变时他帮着稳住了时局,一跃坐上了首辅的位置。武帝很念他的情,这次处置了两个冯党,还特意着言安慰,说对他信任一如往昔,要他无需多思多虑。转头又说言官风闻奏事权力过大,敕令金吾卫共同督管。
御史台监察百官,更重要的,还能监察帝王。金吾卫却是实打实的皇家亲卫,惟王命是从。
武帝隐忍多年,这一手亮出来,称得上是图穷匕见了。
沈穆时手下幕僚关注的却是两个冯党空出来的位置。他们既然给裴含章下了套,通政司通政使和都指挥同知两个缺儿是志在必得。
沈穆时在吏部和户部都轮转过了,若是再把三司抓在手里,将来首辅的位置非他莫属。
“不用急,冯廷和已经有些稳不住了,我刚进内阁,此时不宜锋芒太露。就让左长青和他斗吧。”
左长青贵为次辅,这些年却一直被冯廷和压着打,现在风向一偏,他必然是要反扑的。
有资格进菉竹堂的都是长年跟着沈穆时的亲随,他稍一点拨便都会意。拉拉杂杂的又说了点事,便把话题转到了海禁上。
“现在提开海禁正是时机。”坐在沈穆时左首的师爷孙汴是福州人,看着矮矮胖胖不起眼,其实做事最为沉稳:“您这时候提出来,左长青一定会答应。”
去年闹了灾,国库空虚,再这么下去只能削减军费了。这是沈穆时最不愿看到的事,也是武帝最不愿的。
改税制阻力太大,先从海禁入手,相对简单一点。
“您从蒲氏手里接了海图,如今圣上高兴倒是没什么说的,只是这蒲氏盘踞泉州多年,后边还连着海寇。倘若有朝一日牵出来,怕是有人会说您通匪。”
提出忧虑的是沈穆时的侍卫陈杉,他当年在军中犯了事,这条命还是沈穆时救下来的,若说别人关心的如何成大事,他倒是更关心主子的个人安危多一些。
“市通则寇转而为商,市禁则商转而为寇,清明盛世,才能将海寇变作良民。若是事事瞻前顾后,便什么事也不用做了。”
沈穆时捻了捻眉心,把各人要做